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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如流水,秋婧妍收拾好三人行李,谷妄那日去镇上采买了马匹与干粮,还雇了一个北方来的马车夫。
此人看起来憨厚老实,帮忙搬运物件时还热情招呼着:“你们要去的地方跟俺老家可近嘞,这官道俺可走了几多年,路上的风光可记得清楚哩。”他黝黑的脸上笑得像核桃那样皱。
秋婧妍今天穿得利落,收起了前几日的温柔。她听到这话眉开眼笑,同他打趣道:“大哥这些年奔波在路上,若是碰到些独身娘子,也不知道家里那位吃不吃味。”
马车夫连连说:“俺可不敢,俺老婆在家里干活养娃,辛苦的很,不能陪在他娘俩旁边,俺可难受哩。”
岑雪寻身上的轻伤已经基本痊愈,他登上马车时听到这句话,扬了扬眉道:“既然这样,还不如此番回去就留在老家,不用四处跑了。”他看向已经骑上马的谷妄——他今天仍旧是一身黑衣,只不过披上了一件略显破烂的同色旧披风,上面还隐隐沾着些细碎的叶屑。
“这世道,可不是你想的这么太平。”他收回眼神,登上了马车。
马车夫一时无言,只能讪讪地笑着。秋婧妍蹙起秀丽的眉毛,看向正在戴上斗笠的男人,努努嘴也跃上了另一匹马背上,她驾着马,走在马车左侧。
走了不过两刻钟。
岑雪寻忽地掀开帘子,望着车厢左右,他不由得挑起眉道:“秋姑娘和谷大哥为何围着在下,我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吧,非要说,只怕谷大哥更像一些才是。”
秋婧妍也学他怪声怪气道:“岑公子身娇体弱,我和哥哥会尽力保护你的。”说完就扯着辔头绳,驾到稍前去望路了。
谷妄将斗笠拉低了些,漆黑的横刀在他腰间绑着,无端显露出一些压迫来。岑雪寻掀了另一侧窗帘,见他斗笠低得只看见那乱蓬的胡须和浅淡的嘴唇,心下不知为何窜出一点无名火,忍不住道:“谷大哥莫非年少老成,总喜欢蓄点胡子,我是不是该叫你做叔叔才好?”
斗笠斜开,谷妄墨绿的眸子盯着他,道:“按辈分,你称我作叔辈不为过。我已三十有一,而婧妍同你一个年纪。”
岑雪寻嗤笑一声,干脆放了帘子,不再理他了。
真是个祖宗。谷妄心叹。
他转头回去,早晨吹来的微风让他的思绪不知觉飘回了以前的旧事中。那时归雪庭还没有死在北方的冰崖上,还能和他一起游历四方。
他还记得,最初的游历只限于鉴云山庄附近的几个镇子而已。在鉴云的保护范围内,两个十三岁的少年固然不会有什么闪失的。
可他年少轻狂,非要大晚上拉着别人出去夜游,刚好撞见文家二小姐被奸人绑架,整个人打昏了拖在板车上往城外拉,夜半人静,若非雪庭出手相助,只怕文二小姐已遇不测。
归雪庭年轻却功法高深,其背景更可以说疑点重重,刚开始来到鉴云山庄给他作伴读得时候,他父母都不大同意。
毕竟世道不太平,谁知道是不是仇人家的眼线被安插进来,专门给外边传递庄中的秘事的。
但是归雪庭只给了一个锦盒给他,说只要庄主与夫人看了这里面的东西就会同意让他留在庄中伴读了。
一切就像他说的一样顺利,他们也有机会从少年时期一直相伴到那天。
那天......
“救救奴家!”前方传来一声惊叫,谷望的思绪被打乱,他略抬了抬下巴,从斗笠间隙中看到了一个纤细的紫色身影在前方哭喊着。
秋婧妍没下马,只扯紧了缰绳,问道:“姑娘何出此言?”她眼睛微眯,不动声色的打量起对方瘦弱的身躯和那副弱柳扶风般的姿态,而后再看向对方那梨花带雨的脸。
“奴家唤名紫忆,这位姑娘人美心善,帮帮奴家,奴家同家里人走散了,想求求各位好人捎我一程,只要到了前面的旬阳城就好了。”紫忆手执锦帕,揩了揩脸上的残泪,模样很是动人。
“各位东家,俺觉着这姑娘也没啥坏心思,不如捎她一段,成不。”车夫脸上犯难,他看向后面的谷望。
“哥哥,你怎么看?”秋婧妍把决定权交给谷大庄主。
岑雪寻也撩开了车帘,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看着他。“既如此,劳烦姑娘登车吧,”谷望侧了侧脸,对着车里人,“公子应该不介意。”
“好哥哥倒是心地善良,我可受不了同外人共处一室,”岑雪寻当即黑了脸色,不满道,“我还是和秋姑娘换换吧。”他掀起帘子,秋婧妍紧张的看向谷望,后者稍颔首,她只好把马让了出来。
一番折腾后,岑雪寻骑着马,臭着脸瞪着另一边像没事人一样的谷望,秋婧妍则和紫忆坐在马车里扯话闲聊,不多时便熟络了起来,时不时还会嬉笑一番。
岑雪寻默默骑着马,面无表情。
谷望在感受到小少爷恶意满怀的视线后一直默默注意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他认为岑雪寻与归雪庭一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除了那张相似的脸,还有梅竹玉佩,以归雪庭以往的
', ' ')('行事态度,断然不会白白将自己贴身玉佩给别人,若非有什么要紧的事。
解开一切的钥匙,会是这枚玉佩吗,那藏着一切的地方,会是冰崖吗。
想到那冰封的悬崖,谷望就不住的回想起归雪庭一身血色的躺在那里,周边都是染红的冰屑。除了如野兽般呜咽的寒风,他几乎什么都听不到,怀里的人不断失去热度,他也逐渐失去对事物的感觉,仿佛一切都要冻结在此时。
他几乎头疼欲裂,恍惚之中,那个熟悉的声音似乎回来了,就像以前一样,温柔的呼唤他的字:“晨望。”
“......望,......妄!”
“谷妄......谷妄......!你听到没有?”岑雪寻不知何时行至他近侧,咬牙切齿的小声喊道。
罢了,看在你这张脸外。谷妄莫名的想。
“怎么。”
“旬阳城快到了,这城里我知道的几户名门和豪贵里,可没有叫紫忆的小姐。”他说完,斜睨着马车,似乎在透过车壁看向里面的人。
“难不成是哪家的妾室,遭嫉妒丢出来了不成。”岑雪寻眯起眼睛,神情诡异。谷妄看着他一脸烦躁和不耐,忽地从怀中摸出之前在竹林小院做的竹笛,递给他。
“粗制滥造的物件,谷庄主也好拿得出手。”岑雪寻虽然接过了,嘴上依旧不留情面。
“若是有异象,就吹它。”
岑雪寻四下摆弄了一下,状似惊讶道:“原来这是能吹的,也不知道粗制成这样能不能吹响。”他挑了挑眉。
谷妄又拉低了些斗笠,不再回答了。
岑雪寻讨了个没趣,也懒得再说,只是看向不远处愈来愈近的城门,心下起伏不定。
紫忆恰巧撩了窗帘,目光幽幽,看着岑雪寻的后背。秋婧妍在她旁侧问她:“你在看什么?”她放下帘布,用锦帕掩了唇,笑道:“瞧见了一只性子别扭的猫儿,刚见我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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