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迎风被海沙吹迷了眼,还是想起一向清高的太子表哥这些日子来可能遭受的苦楚,眼泪就似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撞着风被吹散成细碎的一颗一颗,飞去脸颊两旁。
由于一心全扑在那艘船上,孟婉的眼里心里早已忽略了其它,疾奔在沙地上时不时被乱石磕绊一下,也只是踉跄一下后继续向前跑。直至她忽地感觉到一股极凉的感觉涌上小腿,随之脚下所踩的沙地骤然变软,这才惊觉有什么不对。
她忙不迭低头向下看,原来先前自己在冲动之下,竟直接奔入了海水里!
所幸是浅滩,奔离的不远,尚来得及后悔。她连忙转身要回岸上,此时却觉脚下软沙突然流动,腿未拔起便将她带得一个趔趄,随之身子向一旁歪倒……
眼看人就要栽进水里,孟婉本能的紧闭上双眼,下一刻,却觉腰身一紧,感觉自己好似被什么细细的东西给箍住,接着便有一个力道带着她腾挪而起,整个人瞬间拔离水面。
这个无比短暂的瞬间,孟婉未敢睁眼,待她感觉脚下落回地面踩实了,才终于睁开双眼……
眼开眼时她人已在船上,双脚踩着甲板稳稳立定,面前不远处是舱室的木门。
尚未醒顿过来是怎么一回事的孟婉,觉得腰间箍着自己的那个力量骤然松开,她身子晃了晃,这才意识到刚刚系在自己腰间的是一条绳索,而那牵制绳索的力量正是自身后而来。
她猛然好似开窍般明白过来,蓦地转身,果然身后咫尺之处玉立着一个峭拔的身姿,而百练索的把头正拎在他手里,漫不经心的一点一点将绳索收起。
“王爷……”
小姑娘微微发颤的细小声量,很快便被迎面扑来的一阵海风打散,她似朵迎风而立的小花儿一般,随风打了个寒颤。
刚刚慌不择路地跑入海中时,她的衣裙沾了水,此刻被海风这么一吹,那寒意便从小腿和脚心迅速蔓延至全身,没有一寸肌肤不浮起层细细密密的小疙瘩,她禁不住双手抱在自己的胳膊上。
“怎么,这会儿知道怕了?”
李元祯低垂着黑眸睨她,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只继续揶揄道:“刚刚追上来时可是一副刀山火海都要闯的架势。”
“属下……属下不是怕,属下是冻的。”
才说完,孟婉抬了抬眼,便发现李元祯的面色不怎么好看了。若说先前他揶揄时还透着点玩味态度,此刻却只余一张冰块似的冷脸。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孟婉不自觉的两手捏住身上一片衣角轻绞。心想眼前人毕竟是滇南王,自然是喜欢身边人对他保持敬畏的,而她方才纠正他的话却令他显得有点自作多情,或者自以为是。
正斟酌着这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孟婉就听见背后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王爷,枫岛离这儿不近,得小半日路程,风大您还是先进舱房来歇息会儿吧?”
出来请李元祯的,正是吴良吴将军,他算是替孟婉解了围,将眼前尴尬局面打断。可先前他一直在舱室内规整收拾,并不知船上来了位“不速之客”,此刻看见正转头看向自己的孟婉,才腿下一顿,愣住。
陆铭紧跟在他之后出来,一抬眼看见孟婉,亦是微微发怔。
“吴将军,陆统领。”孟婉乖巧的向二位大人颔首,行了个简单的军礼。
两位大人没有回应她,心中皆在暗暗纳罕:今早出来时除了他二人,王爷还亲点了十名暗卫一同登船,明明没有这姓孟的小子。
“你小子这是打哪里蹦出来的?”吴将军耐不住好奇,伸手指着孟婉发问。
身旁陆铭见他所指方向乃是对王爷不敬,连忙抬手将他的胳膊按下,并递了个眼色。
这时李元祯清了下喉咙,斜睇一眼孟婉,随后带着略显无可奈何的语气道:“此行也算上他吧。你二人去将本王之前说过的话,交待下去,待到了枫岛,一切依计行事。”
孟婉之事王爷简言带过,陆统领和吴将军虽心里糊涂,却也不敢再继续探究,便收起猎奇心来,只虔敬称是,而后退下去了暗卫们所在的舱室将王爷交待的话吩咐下去。
“过来。”低低的撂下这句,李元祯便负手入了舱室内。
这话显然是对孟婉说的,于是孟婉略忐忑的抿了下嘴唇,抬脚跟上,随他一并进了室内。
若照平日李元祯出海,少说会乘一艘座船,而此次这样随意的用一艘沙船,显然是为了掩人耳目。这点孟婉心里很明白。
这艘沙船除去储物,可供休息的客舱共分作三间。一间大的朝船尾开门,暗卫们便被安置在里头。另一间小些的是陆统领和吴将军歇脚之处,还有一间不大不小,布置相对奢华一些的,便是当前这间,李元祯所在的。
三间舱室内里相连,外头却又各自开门,有事时内部通达便利,无事只休息时又可以互不干扰。
入内后,李元祯在一张铺着虎皮看起来很舒适的高椅上坐下,孟婉则本分地立在一旁,偷偷四下扫量。
她发现这间舱室的装潢与俣国王宫的风格极为相似,墙上所挂的舆图也是俣国的海防图,证明这艘船是俣城所有,而非蛮人的。
也就是说,这艘船并非如她之前所猜那样,是蛮人运送太子表哥来俣城的船。
这不禁令她心里掀起一丝失落情绪,她急不可待的想要开口问,可又怕问得太过直白自露马脚,于是只好先在心里盘算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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