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明世隐呢?人呢?!弈星愣怔地盯着胜负将定的棋局,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直想运用自己不太擅长的武学去和武学宗师拼命。
可过了好一会儿弈星也没再遇到明世隐,他重新冷静下来分析局面。
逃跑是不太现实的,要等到夜晚再试。至于目前牵制他的这位……咳咳,不去想他,一想就又乱了。目前来看明世隐待他不错,之前对大彪二虎也很客气,性格也没传说中那么乖僻……反倒可以说幽默风趣了。武学琴艺和卜卦他还没见识,但据说这人围棋才学了不到一年,竟能偶尔困住他,可见其智力之高。
弈星叹了口气,继续自己与自己对弈起来。
等日上中天,阳光终于灼热起来时,弈星才见到明世隐,感情是饭点到了。
明世隐也不客气,把几案上的棋盘收了便把精致的糕点搁着层油纸放到弈星面前,矜持地跪坐好,单手托腮道:“我不吃人,你大可放开手脚,别憋坏了。寒舍鄙陋没什么拿的出手的,先吃些牡丹饼垫底吧。”弈星被颠了一路,说不饿那是自欺欺人,反正他也这么说了,干嘛客气。
面对不按套路出牌的明世隐,弈星舍弃了自己拘束有礼的那一套,颌首答应后就取了块饼吃。他没心思调侃明世隐言行不一的行为,权当忘了方才的棋局,漫不经心道:“这饼面的牡丹花好看得很,请问这模具是哪里买到的?”
他仿佛搁着层纱看到明世隐在浅笑,那人迫不及待地开口说:“我自己刻的,谢谢。”弈星愣了愣,心想他够无聊的,木工活计都做,虽然从做工上看雕琢技术确实高超。
“明先生果然是个妙人。”
他淡淡道。
明世隐没太在意这半嘲讽半称赞的别扭话,他用手指轻扣桌面,平静地说:“你且尝尝,弈星。”
弈星拿饼的手微微一颤,他竟也知道自己的名字,莫非是叫人刻意绑他耍的么。可他并不熟悉明世隐,不能轻易漏出情绪。于是他妥协似的咬了一小口,却惊讶地发现这饼的味道清甜可口,有草木花朵特有的香气。
“好吃。”
是他喜欢的款,在他心中可以和桂花糖糕争头牌了。
“我做的。”
明世隐话带笑意,掩藏不住。
听了这句弈星突然又觉得不那么好吃了,可人要想逃跑就得有体力,他得吃,最好能吃穷这个家伙。弈星赌气似的吃完了饼,徒留一嘴余香。
明世隐眯起双眸,嘴角上扬。眼前人小猫咪似的举动可爱的紧。而少年人特有的稚气在一张圆润脸蛋上体现的淋漓尽致,未长开的眉眼已显出几分温润,又带点青涩,眼眸如其名姓一般星光璀璨,清澈如水。早在透过面纱见到他那一刻起,明世隐就觉得自己一潭死水的心境变了。
第二章
弈星哪会去想他心里那点小九九,吃的八分饱便觉得腻了,从衣襟里取了丝帕擦拭唇角。牡丹饼是很好吃,但一顿饭就是吃它,也太甜腻了。
可这是明世隐的底盘,他不好说些什么,除了弈棋,他同他也没有好谈的,便淡淡问道:“明先生还有对弈的兴致吗?”
明世隐被他一句话拽回现实也不闹,头纱轻晃,分明是拒绝的意思。
“那好……请问你是要囚禁我呢?还是肯放我下山呢?”弈星也不客气,他本来性子淡漠,被磨去温润后更是刺得厉害。
轻纱后的唇瓣微抿,小声说:“我哪会囚你,只是盼你留下来陪我罢了。”
弈星没大听清,嗯了一声表示疑惑。明世隐却道:“我断不会囚你,但棋艺若无精进,也不能放你的。你是我拿一条卦换来的。”
弈星被这句冒犯的话惹得有点发恼,明世隐的话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商品似的。“呵,明先生倒是精打细算的。”
明世隐心虚,底气不足道:“这也是……是道上规矩。这屋以后就作为你我对弈的棋室了,这盘玉棋我也赠予你,内室则作为你的寝室。对你,我是万不敢怠慢的。”
“呵,多谢。”
看着对面这个心口不一的伪君子,弈星简直半句都不想多说。起身走向内室,权当送客了。
明世隐全程受到冷眼相待,不免心灰了些。一个轻功运气,足下生风,眨眼间又没了身影。
弈星在屏风后再度见了这绝顶的轻功,仍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跑?跑什么跑,就他那三脚猫功夫还不得被人家一个箭步抓回来。登时心凉了多半。
这样荒唐奇怪的日子过了一月有余,明世隐却还不见弈星心动,希望彻底被浇灭。可他执拗地不肯放手,默默想,等今日过去吧。
若今日过后弈星还这般木讷,自己便不强求这本来就牵强的姻缘了。
牡丹园被明世隐照顾得很好,铺路石子被阳光晒得暖和,花海中又有别致的小亭子可供歇息,弈星最爱在此同自己弈棋。
当然,前提是身边没有明世隐。
此刻他捏了玉子在指腹间来回摩挲,眼神却不离明世隐――谁知道这神经质的家伙会做什么,可别像上次一样突然揽他起飞就好。
可那位时而装作高深莫测,时而话唠到精力过剩的世外高人此刻伫立花丛间,抿唇不语,任由微风将他一头白发轻柔拂过,向空中铺洒银华。
而那风,也温柔地掀开了面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