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看出一点破绽。
韩信徐徐站起身,绕着桌子缓缓踱步,不紧不慢道:“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
韩信踱到英布旁边站定,悠悠出声:“这是《孙子兵法》始计篇第四章的内容,九江王熟读兵法,该不会忘了吧?”
“项王固然勇猛,但论用兵,与信相比……”韩信蹲下身,直视坐着的英布,眼中是狼一样的狠厉:“还相差甚远。”
“你!”英布怒极拍案而起。
韩信缓缓站起,盯着英布的眸子慢悠悠道:“项羽妇人之仁,屡错良机,孤军深入,有勇无谋,身处劣势而不自知。九江王真的觉得,这样的人,真能指望他快速结束战局”
英布眼中有一丝动摇之色。
“况且,听了信方才所言,九江王现在还觉得我王处于劣势”
英布眼中动摇之色更甚。
韩信见状放缓了语气:“信知九江王心中对项王尚有忠义,但那两件事已经发生了,项王真的对阁下丝毫不介怀他能把刀对向齐王,就不会有一天把刀锋对着你”
“退一万步说,现在项王还需要你,不会对你做什么,一旦大局已定,他不再需要你了,他会继续容忍你的存在吗?纵观历史,历代良臣尚免不了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下场,九江王一个貌似背叛过他的人,会这么轻易的幸免”
英布皱了皱眉,像是在努力思考什么。
韩信拍上他的肩膀:“信不逼九江王,今日信放你回去,你且好好思量,两日后信派人去你那取书信,希望能得到信想要的答案。”
英布一愣:“你放我回去”
韩信颔首:“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信已给守卫士兵打过招呼,定不会拦九江王一行人”韩信侧身伸手:“九江王,请了。”
英布深深看他一眼,似要看穿这个人的灵魂:“刘邦撤你职位,是不是也是假的”
“我以为九江王早该想到了。”
见英布仍然盯着自己,韩信只是收回手淡淡一笑:“九江王若是不想走,留在此处陪信也行。”
英布冷笑一声,甩袖而去。
见人远去,韩信又坐回桌前,抬起茶杯饮一口,却又摇摇头:“啧,都凉了。”
恍惚间又想起白发单镜的青年男子的话,那时刚与项羽交战兵败,也还没想要联盟长安,众人一派低沉消弭之时,唯他仍然镇静:“我军与项羽相比,实力尚弱,不能与之正面敌对,首要之谋,当为四者:一,表面示弱,减轻项羽对我等的攻击之意,以赢得喘息时机;二,联合外来势力;三,分其兵锋;四,削弱其内部势力。若这四者都能做到,则大事可成矣。”
韩信摩挲着茶杯轻叹:“子房啊子房,你怎么就这么聪明?”
他明明连人都不在这里,却仍然在无形之中决定着战事的走向,明明是很久之前说的话,却冥冥之中决定了未来。即使是一向狂傲的韩信,对张良也不得不说佩服二字。
“哟,不都成功策反英布了吗,韩将军为何还叹气”
来人掀起营帘走过来。
韩信一愣,起身行礼:“主上。”
刘邦笑笑,示意他坐下,自己则坐在他对面。
“这给英布的茶,他一口都没喝”
“是。”
“正好,让孤捡了个便宜。”
刘邦不客气地挑眉,把茶一口饮尽,而后又嫌弃地评价:“啧,这凉了的茶又苦又涩,真不知道子房怎么会喜欢这玩意儿。”
韩信见状却是微微勾起了嘴角:“信倒是记得,相似的话子房也曾说过。”
刘邦一愣:“什么”
韩信往两人茶杯中加上热一点的茶:“一次我跟子房一同商讨公事时,侍从送上一壶酒,子房也喝了点,刚一下口他便说‘这酒又苦又涩,真不知君上怎么会喜欢它。’这么看来,君上同子房倒是有不谋而合之处话说我们都离开长安一个月了,也不知道子房现在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