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独居的小老太太无所事事,对搓麻将广场舞也兴趣寥寥,闲来无事就织织毛衣, 绣绣十字绣。
“你怎么不带伞唷,”一开门, 见女儿头发湿了大半, 脸上也全是水痕,原母心里关切嘴上却怨着:“都多大人了,不知道过下来的。”
递给原莱一双编织拖鞋, 原母去回厨房盛刚炖好的排骨汤,肉都烂透了,和着清甜的白萝卜香味。
原莱抽抽鼻子,头顶是蕴黄的光, 她只感到一股子暖意。
把月饼牛奶礼盒放到墙边,原莱洗了手,也去厨房帮忙,原母直呼不用, 她只能把电饭煲端去了餐桌。
“不喝点饮料哦?”原母回头示意,“碗橱里还有两听可乐。”
“不喝,”原莱搓搓小臂,雨气仿佛渗到了五脏六腑:“有点冷呢。”
原母赶紧低头取只小碗:“那先舀点汤暖暖身体。”
“没事,”原莱嗳了一声:“难得回来,你别把我当客人一样啊。”
“我看是你把我当客人哦,还买礼品呢,”原母把汤碗端放到桌子正中央,扫了眼墙角:“乱花钱,自己才挣几个钱。”
原莱把另两个菜端来,坐下身,原母已经给她盛好了汤,笑得眼纹清晰:“怎么突然回来了,要给我补中秋节啊。”
原莱闻言沉声,片刻才说:“是啊,”她抿唇一笑:“还有个事,想跟你说说。”
“什么事?”
“我谈到男朋友了。”
原母眸心一亮,语气高昂,精神立马提了百倍:“真的啊。”
小老太太又撇撇嘴:“肯定不是王彻,娟子跟我讲过了,说你俩没谈成,惋惜得很。”
“就是……”原莱欲言又止,但想到今日长途跋涉归来的决心与目的,终究还是咬牙道明:“他年纪有点小。”
“嗯?”原母竖起耳朵:“多小啊?小三岁?”
原莱深吸一口气,如实禀报:“不是,七岁。”
“啊——”原母差点以为自己没听清:“七岁?”
“嗯。”
“二十一?”原母还在震惊之中。
原莱点头:“是。”
原母本来的眉飞色舞一下子敛了去,变得纠结,下意识地问工作:“这么小啊?是做什么的?”
“还是学生,大四。”
“莱莱你……”原母眉头皱得极深,盯着原莱,有如审视,仿佛已看不懂自己女儿:“你在干什么啊?”
“妈,你先别激动,”原莱自己其实心也突突直跳:“你听我说。”
原母移开视线,胸口起伏。
“太小了吧……真的太小了……”她不停重复,还带着一些对此一时无法接受的恍神。
原莱搁下汤匙,转而握住她手,“妈,我很喜欢他。”
“喜欢能当饭吃?你现在十八岁跟我说这些我还听得过去,问题是你二十八了!”原母激动难抑,口气已有点发冲。
“妈妈,”原莱更改称呼,换上了更加尊重正式的叠字叫法:“他让我有了新的生活信心,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我认识他之后,有了重生的感觉。”
“都是感觉,不切实际啊。”她怎么突然天真?
“可是我缺的就是这种感觉啊。”原莱下意识回着,眼底已经胀满了泪水。
原母看到了她突如其来的情绪爆发,如山洪倾泻,可手仍被攥得极紧,她能感受到那种力量,是来自心灵深处的,坚如磐石的认定。
回想过往,除了大学时谈的那个方姓男孩子曾让女儿哭过,这是几年来,她第一次在自己面前为了一个男人掉眼泪。
原因截然不同,一个是分手,一个是和她宣布要在一起。
“等会……我等会说,呜,我先哭会……”原莱抹着泪,抽噎着,泪花扑簌簌往外掉,无所顾忌地释放着积压了数年的憋屈,和近来的全部压力。
她的态度,仿佛要放下所有,又如同要架起一切,在这样恶劣的雨夜不辞劳顿回家,是多么焦切,或许是动了真格,把一片真心下注,不想给自己任何回头路了吧。
原母凝望着她,心头莫名酸楚,嘴唇也轻轻颤着,不知如何是好,半晌才挤出了几个字:“莱莱你哭吧,哭吧,哭完了先吃饭,吃饱肚子我们好好讲。”
……
……
一顿饭,吃了快一个小时。
原莱吃了很多,像个饿了一礼拜的流浪孤儿,直到胃被香暖的饭汤全部填满,才觉舒服了些。
原母倒是吃得不多,她一直心不在焉。
见女儿扒完了饭,立即正襟危坐,她知道总要面对一切。
“你说说看,”原母轻呵口气:“我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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