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人突然这么说,许为溪一时间不明其意,只是歪头看着柳叔:“知道的,医生爷爷说也会帮我努力想起来之前的事情的。”
柳叔抬起手腕,指节在桌面上敲击着:“说了多少次了,不要轻信这里的人,谁都不行。你怎么知道哲伯就会帮你记起来呢?”
被柳叔一顿训,许为溪不知所措地垂下头,捏着手掌上的肉,半晌抬头看向柳叔:“知道了。”
“呃……唉。”看着许为溪一副沮丧的模样,柳叔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从兜里摸出支旱烟点上,有一搭没一搭抽着,“不是怪你,但是呢,你不能老呆在这,你的世界啊在外头呢。”
“那柳爷爷你也会去外面吗?”许为溪盯着人手上缠绕着的烟问道。
柳叔猛吸了口烟,那些刺鼻的味道蔓延在空气之中,柳叔眯着眼抬手划去那些烟雾:“我在这里呆太久了,出不去了,也没有人会希望我出去吧。”
“但是你不一样,你有你母亲,你阿公奶奶,还有很多很多关心着你的人。”许是气氛有些沉重,柳叔偏过头笑看着许为溪道,“你不想见到他们吗?”
“想啊,但是他们都不来找我,柳爷爷你认识他们吗?”
“……”柳叔将烟掐灭在桌面上,四散的火星子转瞬熄灭,他伸手一摁,还在播放新闻的收音机声音戛然而止。
许为溪见人不说话,便也不再出声,只是坐在椅子上看着柳叔一番动作。
“我不认……”
“good morning,许为溪小朋友,有好好的吃早饭吗?”笑得听起来就很欠揍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柳叔的话停在一半,头立刻往门的方向看去。
闵可宇双手插在口袋里大摇大摆地走进来,视线在许为溪身上留了几秒后,跳到了柳叔身上:“柳叔,不是我说,咱不能因为没有孩子,所以逮着人家的孩子发散爱是不是。”
“您说的是。”柳叔拢了拢衣袖,将身侧的椅子往桌子下一塞,便要出门。
闵可宇伸手拦住了人的去路,带笑的目光里充满了警示的意味:“柳叔,不要老糊涂啊。”
柳叔目光都没有偏离一下,只是看着眼前的门,声音从嗓子里滚了两道后才发出来:“谢谢您的忠告。”
闵可宇满意地抽回手,而后看向已经站起来的许为溪,笑容又恢复到一开始的亲近:“小溪,宇哥哥带你去找九爷爷好不好啊?”
“?”柳叔脚刚跨过门,闻言一整个震惊回头,瞪着眼看着闵可宇。按许为溪现在的心智,喊闵可宇叔叔都是不为过的,还哥哥?
虽然一直知道闵可宇不要脸,但没想过人还能在这种事情上不要脸。
这不是骗小孩吗?
许为溪看了看闵可宇,又歪头看了看停下脚步的柳叔,伸手指了指柳叔:“我不要你,我要柳爷爷带我去。”
闵可宇被人的回答一愣,有些无奈地伸手撩了撩头发,偏过身看向柳叔,伸手拍了拍人的背:“居然被小朋友嫌弃了,那就麻烦柳叔了。”
等到闵可宇走后,柳叔才放松下来,叹了口气朝许为溪伸出手:“走吧。”
“滴——滴——”
医院的走廊上回荡起脚步声,推着药品置物车的护士看到来者后,点了点头,为人指明了方向。
刚劲有力的老者朝着最里的一间病房走去,抬手敲了敲门,而后推门走了进去。
“四,四叔。”许云淮看着走进来的许裕财,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一边桌子上,挣扎着坐起身,他的腿此时正被裹着纱布高高吊起。
许裕财伸手止住了人的动作,抄了把椅子坐在人床边:“你爹有些事,我过来看看,这腿是怎么成这样了。”
许云淮有些尴尬地笑了声:“昨夜里想帮忙找小表侄,结果遇到没提示牌的施工区,撞人石墩上了……”
“多大个人了,连个路都看不清,再不济还有车灯呢,当摆设使的?”许裕财向来是有什么便说什么,此时也不例外,闻言便直接回了,“还有,要找小溪,白日里多得是时间,非得赶着大晚上去找?”
许裕财的视线聚在许云淮有些心虚的脸上,声音如凿地般。
“我……是我考虑欠妥。”许家几个老爷子里,许裕财是最难对付的,许云淮被人说得几乎无法辩驳,只能用道歉的方式搪塞过去。
“考虑欠妥归考虑欠妥,心放肚子里,不要丢了就好。”许裕财站起身,“你就在这安心休息。”
眼见着人要走了,许云淮连忙出声问道:“四,四叔,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许裕财转身朝着门的方向走去,伸手握住门把手,将门拉开,丢下几句话后离开了。
许云淮开着一道缝的门,被许裕财刚刚说的话反复刺激着精神。
“这是许家的事,你无需多问。”
许云淮攥紧拳头,往床板上猛地一砸,许裕财这句话明摆着就是说给他听得,就算是被认回许家又怎样,腿断了许裕福不会来看自己,许裕财来了也是羞辱自己的。
许家的事,好一个许家的事,反正他从头到尾都是个外人罢了。
许云淮咬着牙,手将床单攥成扭曲的褶皱。
他原以为制造腿部受伤,来表现一下自己对那位小侄子的关系,不仅能让许裕福稍微重视他,还能让人放松警戒,没想到,倒是多余了。
“好,真好。”许云淮慢慢松开手,将床单捋平,而后将手机拿出来,顺着界面翻出电话,拨了过去。
几秒后,那边接通,闵可宇悠闲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许少爷,你最好有十足的理由来给我打这通电话。”
“我答应了。”许云淮的手死死地抓着电话道。
“嗯?”闵可宇哼了一声。
没有挂电话,就代表闵可宇在考虑和他的交易了,许云淮立刻继续道:“我答应你,我会帮你,但是我有一个请求。”
“自然,许少爷但说无妨。”
“我要许为溪死,死在许家这一堆人面前,让他们比死了还难受。”许云淮一字一句道,把所有的情绪都注进这些话中。
闵可宇闻言顿了两秒,而后不住地笑道:“这怎么能算是请求呢,这是交易的一部分啊,希望我们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