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108章</h1>
阮青决听了这话,冷声道:“你自己身上就流着阮家的血,你是不是应该先将自己杀死?”
“哈哈哈!”阮伊箬大笑着,只是她这笑中,根本就听不出一丝温度。“在我十岁前,或许是流着阮家的血,但是,在四年前的四月初一,阮文渊亲手将一支羽箭射进我的胸膛后,我便与阮家再无瓜葛!记住了,我姓魏,叫魏宁,魏芸娘的女儿!等你阮家一门死绝之后,我才会恢复我阮伊箬之名!”
“是么?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阮青决冷然的说。
阮伊箬轻蔑的道:“别的本事没有,杀你这几个乱臣贼子还是不在话下!”
“宁儿,你……”
“住口!”阮文渊哆嗦着双唇叫着,却被阮伊箬硬生生打断:“宁儿是你叫的么?你这个挑起一切祸端的贼人,你为何还有颜面活在世上?你且看看宫外那些因为你的野心而战死的战士,他们哪一个死得瞑目?你这个残忍的刽子手,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足以平民怨!”
听了阮伊箬一席话,阮文渊心脉一阵痉挛,以手捂着心口,嘴唇哆嗦得更加厉害。
“祖父,和她多说什么?待孙儿取下她的人头,为父亲报仇。”
阮青决说着,飞身而起,踏着一众护卫与血煞盟手下的头顶就要趋身扑向阮伊箬。
阮伊箬并不动弹,她身侧的一排暗楼手下已是弩弓在手,全数瞄准阮青决,齐齐扣动扳机。
贺天尧暗道一声“不好”,便飞身而起,将阮青决往回拉,却还是慢了一步。
只见阮青决大腿中了一箭,鲜血汩汩流出,霎时湿了他青色的衣袍。
贺天尧将他放在地上,欲将箭拔出,那箭因为卡在骨头里,拔不掉,反而扯得肌肉生疼,疼得阮青决“哇哇”大叫。
阮文渊忙凑过去,担忧的问道:“决儿,怎么样了?”
“没事……”阮青决嘴上说着没事,但冷汗已是冒了出来。
“哼,原来还以为你多聪明,不过就是个没头脑的家伙。”阮伊箬讥笑道:“如此冲动,还学人谋逆,今日,你们注定逃不出皇城!”
贺天尧站起身,怒喝道:“小妖女,你怎么会这么恶毒?残忍杀害自己的大哥、二哥,还要置自己的侄子于死地?”
阮伊箬长臂一伸,当即指着他骂道:“臭道士,不在观里好好修行,却要掺和到红尘俗世之中,学人搞什么杀手组织,专门暗杀大燕的清官好官,如今倒好,竟然跟人谋逆,扰乱世事,我且问你,你修的是什么道,习的是什么德?”
贺天尧听了这话,气得胡子都歪了,嗫嚅着嘴,根本是豪无招架之力。
阮伊箬身侧的符皖夷鄙夷的道:“宁儿,看他一副尖嘴猴腮的样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倒是与阮文渊那老匹夫满匹配的,都是狗东西!”
贺天尧瞪着符皖夷,怒吼道:“你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家伙,找死不成?”
符皖夷嘴一努,道:“我承认我是男不男女不女的,但我非常庆幸自己没长成你这副模样,我要是长你这样子,早就找个地洞躲起来了,哪里还敢出来丢人现眼?”
“噗哧——”
渚晗如此温文的一个人,听了符皖夷的一番抢白,再联想着阮伊箬无理取闹时的样子,竟是忍俊不禁,极度失态的笑出声来。
“哈哈,符美人,真有你的。”寻夜离欢等人亦是不怕死的大笑起来。
符皖夷则得瑟的对着身侧的阮伊箬抛了个媚眼。
“哈哈,德行!”阮伊箬原本是想维持自己冷然的面孔,被他这么一逗,哪里还冷得起来?
在云雀街上,疾驰着这样一队人马——
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个个面色凝重,手握各式宝剑,骑着高头大马,细数之下,不下两千人。
领头之人不过二十岁年纪,五官明朗,身形俊逸,皮肤虽是微黑,但完全不影响他的整体美感。
在他的左侧,是一个二八年华的少女,峨眉大眼,樱桃小嘴微微嘟着,看起来娇憨可爱。
“泽哥哥,还有多远可以到皇宫?这马不停蹄的赶了六七天的路,明珠好累了。”女孩似是有些不悦的说。
与他半匹马距离的男子浓密的双眉微蹙,面色一凛,冷冷的道:“你大小姐自个要跟来的,怪谁?”
女孩美丽的双眼一眨,那委屈的泪水直在眼里打转,嘴一撇,带着哭腔道:“明珠要是不跟着你,只怕又会有三四年见不到你了。”
男子不耐的道:“好了,别整天有事没事就抱怨。你要是累了,自个找家客栈住着去,等我们办完了事,再去接你。”
女子左右观望了一下,道:“你自个看看,整个京城哪有一家铺子是开着门的。”
“呃?”男子依言左右打量了一下,心下一阵苦笑。
呵,瞧我,一心赶路,倒是忽略了京城因为这风云变幻,此刻已经若一个死城一般了。只有隐隐传来的厮杀声为它添了一丝生机。
燕藜,宁儿,你们千万不要有事才好!
“驾——”
男子如是想着,更是加快了马速。
这名男子非是别人,正是名剑山庄的少庄主云泽。在他身后的一队人马,正是他名剑山庄的府卫、门徒。这些个人,个个武功拔尖,以一敌十不在话下。
“泽哥哥,是不是你心中的那个她这会正被牵连到了这场叛乱之中。”明珠的话语中带着浓烈的醋意。
云泽隐忍住胸中的怒意,威胁道:“珠儿,你再问东问西,当心我将你打晕,扔到屋顶上去!”
“哇——”明珠听了这话,嘴一瘪,哭了起来。
“够了!”云泽终是忍不住心中怒气,将马驰到旁边,一勒马缰,停了下来。
众人急忙停下马步,纷纷望向盛怒中的云泽。
明珠被这么一吼,生生止住哭泣,咬着嘴唇,可怜巴巴的睨着云泽。
云泽丝毫不为她一副楚楚可怜之态打动,指着右侧一个巷口,对着人群叫道:“七安,七顺,在里面有家客栈,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叫开店门,总之,将你们小姐带走,我不想再见到她!”
马队里两个楞头小伙子答道:“知道了,云少主。”
“我们走!”云泽说着,打马而去。
徒留三骑站在云雀街的大街上,望着绝尘而去的众人,满心的不悦。
马队奔驰到云雀街尽头的转角处,突遇一队六七千人的队伍挡住去路,云泽等人被迫停下马来。
那领头的将军身材魁梧,一脸的大胡子,一看便是个有勇无谋之人。
云泽在打量男人的同时,当即传音道:“云风,传令下去,一会看我手势,如若不是同路人,格杀勿论!”
云泽身后一名十七八岁的飘逸男子微微颔首。
那大胡子立在云泽跟前,将众人打量了一番,一脸防备的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云泽心中略微思索,胡诌道:“我们是一帮江湖中人,平日得了司马大人不少恩惠,此次前来,是为了助他一臂之力的。”
那将军一听,面上一喜,道:“原来是司马大人的拥护者,如此,我们便是一路人了。”
“呃,那是再好不过了。”云泽眼中闪过一抹厉色,转而问道:“不知将军尊姓大名?”
男人得瑟的道:“我乃抚军大将军林奎。”
前面战得激烈,为何他一个抚军大将军没有参与到战争中去?
“哎呀,云某一介平民,今日真是有幸,竟然能识得抚军大将军,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啊。”云泽抱拳一揖,装着一脸景仰的道。
“哈哈哈哈。”林奎大笑道:“什么福气不福气,这大燕的天下将要易主,我看云兄弟不是凡人,今日若为司马大人出力,说不定明日司马大人一高兴,对你加官进爵,咱们便能同朝为官,侍奉新主。”
“呵呵,云某哪有那份荣耀?只愿能帮到司马大人,便是我等的造化,哪里还敢奢求爵位?”云泽虚与委蛇,转而问道:“前面打得热火朝天,林大将军何以未去助阵?”
林奎鄙夷的笑道:“前面十几万人对付皇宫里那几个近卫军、护卫,再就是魏王、逍遥王的府兵,哪里须得本将军出手?司马大人吩咐,我只消为司马大人把好京城大街,防止百姓暴动就好了。”
“哦,这样啊,如此辛苦林将军了,云某先行去皇宫看看。”云泽说着,左手轻轻一抬,手下一众人等已是意会,当即挺直腰板,紧握宝剑,做好应战的准备。
云泽借着抱拳告退之势,迅速的抽出手中“无影”宝剑,长臂一挥,对着那林奎的脖子砍了过去。
顿时,那头颅被剑气扫到高空,鲜血迸溅,而那无头的身体此刻竟还能安坐在马上,看起来恐怖至极。
一群兵卒已是傻了眼,呆愣愣的,连逃跑亦已然忘掉。几个被鲜血溅到脸上的兵卒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抹了把脸,看了看自己的手,惊恐的望了望那马上的无头身体,再瞪向那空中正往下坠的头颅,人顿时软趴趴的晕了过去。
云泽手一挥,手下立即动手。
“云风,这里交给你了,一个不留!”
云泽说着,一纵而起,抓住那头颅,再落座在马上,将头颅上的头盔一扔,左手拎着那双眼暴突的头颅的发髻,以右手剑柄狠击了一下马屁股,马儿吃痛奔跑起来。
云泽左右挥动着手中宝剑,砍翻一顺溜人,直朝皇宫驰去。
马儿过处,在那青石板的街道上,徒留下一溜清晰的血迹。
话说贺天尧被符皖夷一阵抢白过后,恼羞成怒,飞身跃起,手中宝剑正要挥出,却被一个不明物体大力的砸了过来。
贺天尧赶忙收住剑式,伸手稳稳接住,身体下坠,单脚立在一个血煞盟的手下头顶之上。这才朝手上物体看去,见着是一颗头颅,惊得手上一松,人头砸在己方的人群中,人群惊得顿时散开去。
那支撑着他身体的血煞盟手下亦是受了惊吓,一个愣怔,退了一步,贺天尧一个不稳,险些摔了下去,敏捷的一个翻身落在地上。
“林奎?!”阮文渊看清地上那死不瞑目的头颅,亦是吓得不轻。
这……这又是什么人干的好事?那孩子到底有多少人在帮着她?燕藜那小子又去了哪?这么大的动静,为何没有陪在那孩儿身边?阮文渊想到这,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惊慌。
阮伊箬等人回头望去,但见宫门入口,一袭水色云纹蓝衫的云泽浅笑然兮的骑坐在一匹黑色骏马之上,那目光之中,是见到阮伊箬安然后的欣慰。
“云泽,你怎么来了?”阮伊箬轻扯马缰,稍稍调转了马头,巧笑嫣然的看着他。
暗楼的手下分列两旁,让开路来。
云泽打马走到阮伊箬跟前,向渚晗点了点头,而后道:“这么热闹的事怎么能将我落下?何况渚晗都来了,我若不来,不是会显得太不够义气了?”
阮文渊等人一听到“渚晗”二字,莫不是一脸惶恐。而后,阮文渊将目光转向渚晗,探究的问道:“你便是大楚的宁帝渚晗?”
渚晗淡笑着,朝阮文渊抱拳道:“正是。”
那笑,完全不像是对一个敌人。
阮文渊得到对方肯定的回答,险些站立不稳,亏得柳义龙扶住,才不至于出丑。
哈哈哈,大楚皇帝到了大燕的皇城,自己竟然没听到一丁点的风声!他是独自到来还是带了军队?那孩儿为他夺回皇权,能将他请来,实在是不足为奇!只是这宁帝看那孩儿的眼神,怕也是心仪于她吧?宁帝……宁儿……
“呵呵。”阮文渊摇了摇头,苦笑出声,继而望着阮伊箬,满脸的疑问。
阮伊箬听见阮文渊的苦笑声,狐疑的回过头,正好看见他疑惑不解的样子,不由鄙夷的看着他,似是能读他的心般的柔声问道:“你是不是想问楚帝是否带了军队?”
阮文渊正欲作答,阮伊箬却不给他机会,自顾自的道:“告诉你吧!二十万大楚军队连同溯原的几万守军,已经在厉王——我魏宁的爹爹的带领下进了城。”阮伊箬故意将“爹爹”二字的尾音拖得老长,音调也提高了好几分,“此刻你那些零零散散在京城各个城门,以及分散在皇城附近的军队,怕是被解决得差不多了。”
她竟然认了大楚的厉王做了爹爹!记忆中她还从来没叫过自己呢!这样的打击,对他阮文渊来说,比听见大楚军队进入燕境更能击垮他!
阮伊箬望着阮文渊转阴的老脸,接着问道:“你是不是还想问你为何没得到丝毫的消息?我再好心的告诉你吧,你在大燕九大州各个郡县的生意、暗茬以及消息脉络,全数被我的暗楼瓦解了,那些欲回程报消息的人,也早就去见了阎王!靖王已死,林奎已死,罗志成已死,施湛、廖健、杨猛通通都已死去,蔡元军虽说暂时没有消息,不过量他也翻不了什么大浪,那些个小头目,就更不是问题!”
都已经被瓦解了吗?这一波接一波的震撼消息,让阮文渊的心脏堪堪不能承受。
阮文渊看着阮伊箬,那眼中不知是该恨,还是该为她的能力加以肯定。这便是自己造下的孽,也活该她如此恨阮家,且恨得这样的彻底!
阮文渊颓败的晃了几晃那已然委顿下去的身体,心脉再次痉挛,疼痛难耐,满脸苦楚之色,是以不得不以手狠抓着心口,才觉得好受些。
这时他身侧的同僚,听了这些个消息,自己都无暇顾及,根本没人上去搀扶他,甚至都没人注意到他,更别谈给他以慰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