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却知如今,自己已不得不辜负李宣的期冀,也不得不令舅舅李哲春失望了。
安国府嬴氏势盛,不但盘踞三法司,如今更在军中有了一席之地。哪怕是他父亲,也无法抗衡。如今能保住这对父子性命就算不错,又如何能再言其他?
他料定当宛州捷报传来之时,政事堂内必定弹章如雨。需知这世间,多得是锦上添花之辈。
尤其武阳嬴氏之前的附庸门人,岂能不忧安国府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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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狱之中,天字牢内。李宣却浑然不知那福王马车的过门而不入,此时正万分心酸在牢门之前,将那食盒一层层打开。
菜色琳琅满目,可李哲春却无兴趣,只定定的眼望李宣:“那北面情形如何了?嬴冲在解县能守得住?二十四日清晨,汤神昊就已渡过了下塘河,怎么还没有消息?”
“没有这么快的,到前日两军才刚接战。”
李宣看着父亲那须发凌乱,邋遢狼狈的模样,只觉万分心酸。忖道如能时光倒流,他绝不会再去招惹那嬴冲。让父亲他,受这样的活罪。
如能重新来过,他绝不会再与嬴博那些人混在一处,必定潜心习文修武,孝顺父母。
“福王府的谋士说,嬴冲只有率麾下之军让出解县,退往阳江之南,才可与苍南寇军及宁山军抗衡。只是如此一来,不但那三百五十万石粮食要失陷敌手,宁州也将门户洞开。他身为宛西镇守使,难辞其咎。事后朝廷可以籍此将他招回咸阳,下狱问罪的。这次无论如何,安国府都难如愿以偿,”
说到此处时,李宣的眸中,才显出了些许兴奋之色。那嬴冲固然是籍河道贪墨案,扳倒了他的父亲,可自身也一样落入到了危境中。
而李哲春闻言,也是一阵震天大笑:“那嬴冲竖子,以为可借平叛之机,将嬴完我送入柱国大将军之列。可他怕是万万想不到,匈奴左翼会生变,聚数十万骑南下冀州!如今大秦北境,哪来还有兵员,供他们平叛?”
说到此处时,李哲春又神情感慨的,看向了斜对面的牢房:“只可惜了这两个小孩,被他们父亲连累,那嬴世继也真是个蠢货,中了嬴冲的算计。”
李宣随着他目光望去,这才发现那斜对面的丙字房,此刻亦是关押有人。而里面的犯人,赫然竟是与他熟识的。那是嬴非与嬴宫兄弟,是破虏军节度使嬴世继之子,嬴冲的堂弟。
李宣下意识的想问缘由,可随即就想到了匈奴南下,嬴世继私帅四万破虏军入冀南,使云中空虚,将这北地要隘拱手让人,这无疑是不可恕的重罪。
如今嬴世继在北方,朝廷暂时奈何不得,却能将其家属,捉拿下狱。
心中起了同病相怜之意,李宣却又觉奇怪。嬴世继这一支虽是失势在即,可武阳嬴氏在京城中还有十数人为官。
怎的这两兄弟,都是一脸的馋色,盯着他的食盒不放?难道武阳嬴氏之人,就未曾拜托人照拂他们?
需知诏狱这地方,与他处不同,事后翻身者比比皆是,狱卒不敢轻易得罪。只需族中有权有势,舍得花钱,诏狱中人,哪怕身居牢内,也可过得极好,照样是大鱼大肉。
“父亲,这两兄弟,看来境况不佳?武阳嬴氏,可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吾不知!”
李哲春并未理会,而是目含疑惑的看向了大牢门口方向。心想福王殿下,怎的还未赶来?
“宣儿,福王他可确实说过,今日午时过来?”
听父亲问起,李宣也疑惑的转头,心想福王为人,最守时不过,今日为何失约?
一丝不详的预感,开始在他心头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