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他又问刘基:“族弟莫非是真欲离开大楚?难道是要回吴国不成?”
刘基却只是淡笑了笑,朝着刘邦与萧何二人一抱拳后,也同样远离。他选择的方向,与邓禹完全相反,可才走出百丈,就被一个突兀出现的身影拦住。
刘基心念间早有感应,此时倒未有失望之色,只是好奇:“杨同学特意在此等候,可是有事?”
对面那位,赫然正是杨炎,他先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刘基与他并肩而行,才微笑开口:“刘同学,可是欲投武安郡王?”
这句道出,刘基的气息悠冷,目中亦隐蕴杀机。杨炎却是处之泰然,视如未见:“刘兄放心!今日之言只你知我知,但凡旁人能从吾口中得知半句,就叫我杨炎不得好死。顺便再说一句,杨炎近日在书院史馆中,查看大秦十五年来变法史料。偶尔见得刘兄,也在查看秦地的地理山河,且对有关于那位武安郡王的大秦邸报,尤其在意。之后又知,刘兄那日去听王夫之讲学之后,又与一身份不明的士子,密谈了半日光景。”
刘基紧绷的肩膀,这才松懈了下来。眼中的杀意,也转为苦笑之色。心中暗暗警醒,原来自己,是在这地方漏了破绽么?还真大意了——
“确有此意,不过眼下还不是时机。”
刘伯温语气依旧冰冷:“那么杨兄特意问我此事,又有何用意?”
话说到一半,他就已隐有所悟,唇角微挑:“杨兄可是想问,那位武安王殿下,是如何使我刘基折服可对?”
“正是!”
杨炎躬身一礼,神色端庄肃穆:“还请刘兄,不吝相告!”
刘基连忙避开:“何需如此?我说便是。当时殿下与我,说的正是王夫之的民富论,”
“据我所知,你二人是中途离去,莫非武安王殿下他,也对那民富论不以为然?”
“何止是不以为然啦?实是贬到一无是处!”
刘基把当日嬴冲所言全都复述了一番,随后又似笑非笑的看着杨炎:“你可知他后来又对我说了什么?”
杨炎剑眉微扬,静静倾听。不得不说,刘基之言,确实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殿下说他如执秦政,必定要采用阶梯税制,逼迫天下间的势族大阀,转向工商。”
“又说他迟早有一日,能使耕者有其田不可。他会以朝廷收取来的税赋,或以借贷的方式,从富户勋贵手中收购田亩,租售于平民。如此一来,富户可免损失,平民亦可得利。”
“还说因墨家崛起,三千年前的耕战之法,已不适于今时今日。墨家的工具,可使农人耕作更多的田地。又因农家改进良种,西域与南洋传入的一些作物,似番薯与高粱等等,如能推进农业改革,必可使大秦年产之粮,激增四成以上。这能使大秦供养更多的工人。而这多出的人力,可以为大秦生产墨甲,生产弩车,生产布帛,织造丝绸等等——”
“殿下又言使国家富强之道,就在于促进‘就业’。只需大秦境内,耕者有其田,工者不虚度,人人都有事做,大秦自然就能成就霸业。所以他会将大秦的劳役,彻底废除。之后朝廷用工,也只以金钱雇请。如此可增就业,又可消解平民之怨。”
杨炎听在耳中,不禁一阵懵懂,眼神古怪的看着刘基。
“可是感觉殿下之言荒唐怪诞?异想天开,也很滑稽?”
刘基早有预料:“可我事后细细思之,却又觉殿下的言语,初听起来时荒谬,可其实还是有些道理的。”
“怎会?我倒觉得,武安王殿下他确是远见卓识,杨炎佩服!”
杨炎却仍摇着头,神情怪异:“我只是好奇,以刘兄的性情,怎会被这些荒诞之语折服?”
“还是杨兄懂我!”
刘基失笑,神情也渐渐严肃:“在下只是确证,武安王殿下之政见,必定不容于朝堂!他日殿下实现抱负之日,也是他不得不篡秦而立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