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不比首都,没有舒适的宾馆可住。
陆行书给他们安排了招待所,陆泽霖今早就已经接到过消息。这间招待所还算清爽干净,和一般的宿舍差不多。为了照顾傅言哲,陆行书还安排了几个医生在周边候命。
傅言哲现在很少走动,满头白发的他身体大不如前,衰老的面容已经看不出年轻时候的英俊,但从他那一双眼睛里看,总能看到满怀岁月的故事。
“外公,明天父亲的人会过来接您,哥哥可以陪着你去。”陆泽霖被特许这两天能够自由出入军队,来招待所照顾傅言哲。
陆泽安啧声:“父亲还真是面面俱到。”
“哥哥,你和外公住一间可以吗?”陆泽霖已经着手开始替他们摆放行李,顺道过去拍了拍陆泽安的肩膀,“肖承没有分配在这。”
“哎?!”陆泽安发出长长的惊呼声,“那他分配在哪?!”
“隔壁区。”陆泽霖也头疼,这对冤家从小闹到大。
之前在首都军校时,被送去Omega学院就读的陆泽安就不止一次,半夜从学院溜出来,到军校翻墙进来找肖承,害的和肖承一个宿舍的他也要帮着陆泽安隐瞒。
后面夏辰知道了,还禁足了陆泽安一个月,认认真真地教育了一番。
毕竟一个Omega半夜进入一个充满Alpha信息素的军校是多么不安全的事情。
夏辰希望陆泽安能够意识到这一点,充分反省自己的错误。
但陆泽安却理解错了,按他的话来说就是,肖承小时候是他的娃娃亲,长大了就是他的Alpha,他一个Omega去找自己的Alpha天经地义,根本不存在错误之说。
“你别跑去找肖承,别忘了你这次跟着来的任务是得照顾好外公。”陆泽霖警告自己不安分的哥哥。
“知道啦。”陆泽安哼声,心情似乎还不错。
傅言哲一把年纪,也是头一次来边境。
年轻的时候,用抑制剂伪装成Beta,哪都去了,唯独边境没来过。主要这里环境枯燥,没什么好吃好玩的,那时候也没想着来一趟。
如今来这,他都老了。
傅言哲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不大灵活的腿:“小安,把我的拐杖拿来。”
“外公您想去哪,我推着您去吧?爸爸说您的腿能少走路就少走。”陆泽安正在给肖承发短讯,肖承已阅但没回复。陆泽霖去给他们打饭了,好一会儿才能回来。
“我就自己走走,老坐着也不习惯。”傅言哲接过拐杖,适应了好一会才站起来。
他颤悠悠地走到窗前,透过玻璃能看到不远处坐落的监狱。从远处看,它很小,小到时刻提示着他这个距离其实很远,远到如今的他已经不能自己过去了。
唯有等明天陆行书的人过来安排。
“外公,您要去监狱里看谁?”陆泽安好奇。
“你不认识。”傅言哲宠溺地摸了摸陆泽安的手臂,语重心长,“别老给肖承发短讯,偶尔也让他主动找找你。”
“他才不找我。”陆泽安丧气地盯着黑屏的手机。不过,陆泽安心里打着的小心思让他并不懊恼。他继而说,“外公,别转移话题,您到底要去监狱里看谁呀?”
傅言哲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缓和,仿佛里面有千思万绪的过往。
他沉下声色:“一个我原本一辈子都不打算再见一面的人。”
“啊,那您怎么来了?”
“他快死了。”
所以,他不远千里,来见这个人最后一面。
也是这个人在这二十几年里,唯一提出的一个请求。甚至可以说是哀求,花了二十二年的时间,在临近死亡的前一刻,夏奕明想最后见一面傅言哲。
傅言哲二十二岁的时候,去医科大画了一次桃花,结识了医科大的才子夏奕明。
这个令他后半生大多的时间都空于荒芜的Alpha。
傅言哲为他疯了整整二十四年,他的心沉浸于黑夜二十四年。
在傅言哲五十六岁那年,岁月颓步,时光沉淀于苍老。他终于清醒了,他拒绝了所有让他们两个见面的机会,直到夏奕明被送往边境监狱的前一天,他都没有松口。
他是恨他的。
曾经有多爱,清醒之时就有多恨。
恨到他将这段爱全部看淡,不在乎对方的生死,也不再执着于一段感情的始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