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勾了勾唇,意味莫名地看了新人一会,才缓缓道:“是有那么些像,只是天下之大,有人相似也不足为奇。”
二人皆心底一松,忙请二人入内,沈宁却转头道:“我跟新娘子想说两句体己话,男人家在总是不方便,不如让韩震招呼咱们爷去正厅坐坐?”
东聿衡睨她一眼,“爷便在这院里赏赏月,你也只与新娘子说几句便罢了。”
“知道了。”
韩震走出门来,沈宁与他对视一眼,笑得十分喜悦,“韩震,恭喜你当新郎倌了!”
“多谢娘娘。”韩震露出难得笑容。
进了屋子,沈宁与花破月紧握着双手,竟然开心地蹦达了两下,“月儿,你终于还是畅开了心扉,我真高兴。”当初是她请游知渊转达了一封密信给让韩震寻找的叶典,请求他将花破月自闺阁中“偷”出,同时让他将一封信与花破月同时交给了韩震。她也曾忐忑不安,不知自己的多管闲事是否正确,可是她反复沉思,认为虽然这条路不一定让这两人走到一起,可如果不作为却一定是他们终身的遗憾。与其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再次错过,还不如再为他们争取最后一次机会,幸好她没有做错……沈宁不知有多高兴这两人终于成了眷侣,“快跟我说说,你们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花破月的笑容一直止不住,她用力点了点头,拉了沈宁在桌前坐下,颇有些语无伦次地将实情道来。
原来性格古怪的神医无尘见韩震为女子肝肠寸断,竟自作主张在他酒里下了药,令他忘记了花破月。韩震心头空寂,却又不知因何而起。直到沈宁委托游知渊夫妇找到叶典,直到叶典带着沈宁的信件与花破月交给了韩震,韩震才不得已担起保护她的责任。他本欲将花破月送至未州老宅由她自己过活,谁知一路发生许多故事。花破月忍着痛苦不想破坏韩震的平静,却不料失去记忆的韩震再次爱上她,并且为了救她甘愿牺牲性命他额上新添的伤疤便是那回狰狞的记忆。她再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感情,在他伤好后将自己送给了他。之后,韩震慢慢恢复了属于花破月的记忆。二人冲破心结终成眷属。只是花破月虽愿意献身于他,却犹有心结,直至今年开春,韩震才终于金石为开抱得美人归。
花破月说完,终于自兴奋与激动中稍稍平静下来,
“宁宁,我一直想再见你一面,亲口对你说谢谢,却真没料到你为了我们出了宫来,真要多谢游夫人将喜笺转送到了你的手中,我还以为你看不到的……”花破月走到她面前,感激地直视她,“如果不是你,我跟阿震这一生都要在遗憾中度过,你的恩情,我们永远也不会忘记。”
沈宁甩甩手臂,“做什么说这些肉麻的,害得我起鸡皮疙瘩。”
花破月见挚友始终未变,不由莞尔一笑。如今她这样的荣宠一身,她还能与她笑闹一场,真是太好了。
沈宁与她相视一笑,却还有一件挂心的事。她转了转手中茶杯,偏头轻轻缓缓地问道:“你们……送帖子去了李家么?”
花破月一听,也正色道:“自是派人去了,只是……阿震说,已许久没有李二公子的音讯了。”
沈宁眼中闪过担忧,她前段日子自游夫人那儿得到了也是这消息,不想连韩震也不知道子轩去向。“韩震可是问过二老?”
“阿震年前专程去了中州一趟,他看望了李府二老,也询问了二公子下落,二老看似知道二公子去向,却避口不谈。”
沈宁拧了秀眉,长叹一声。
花破月劝慰道:“你别担心,待婚事一过,我们就再去中州一趟,替你看望二老,也将此事仔细打探清楚。”
沈宁感激地看她一眼,点了点头,“我愧对李家,如今在皇宫也不能有所作为。爹娘还有子轩,你与韩震能替我好好关照他们,我就感激不尽了!”她与李家的关系特殊,她怕自己任何的有心帮忙到头来都成了李家的鸠毒,并且在东聿衡面前,她就完全提不得李子祺和李家,就是随口一提他的脸色就立马变了。
“我们心里都明白,你放心。”花破月郑重地点点头,“我们本就当算去时将二老认作干爹干娘替你尽孝的。”
沈宁轻叹一声,“嗯,那便去罢,帮我这个忙。”
真正的朋友就是这样,你不说她也会做,你也不需虚伪客套。
花破月再次点头,继而问道:“你在宫中还好么?”
沈宁轻轻一笑,“我挺好的。”
“天家待你好么?”
“他……”思及那人,沈宁唇角溢出一丝温柔,“真的很好。”
花破月凝视着她,由衷地道:“那便太好了。”
这厢皇帝坐在石椅上赏月,韩震则站在一旁伴驾,两个大老爷们自然不像里头那俩妇人似的有说不完的话,二人沉默了许久,皇帝赐了坐,微笑着开了金口,“韩卿,恭喜你抱得美人归。”
韩震冷硬的脸上也浮出微笑之色,“多谢陛下。”
说罢二人又沉默一会,东聿衡再次开口,“……朕一直有一件事,想再问问你。”
韩震垂眸,猜出了一点端倪。
“两年前你进长阳受赏,朕也问过你,但那时你好似记忆模糊,或许拿不得准。朕今个儿再问你一遍,”东聿衡顿了顿,直直看着他,“当初你在云州,可知皇贵妃从何而来?”
“草民……”
东聿衡抬手打断他,“你想好了再开口,朕丑话说在前头,倘若有朝一日让朕知道你说了谎话……不管你是出于善意或是另有他意,朕都会判你个欺君之罪,满门抄斩。”他的声调平平,却又混着无比认真危险的意味,“届时不只是你,还有你今日费尽千辛万苦娶来的新娘子,你这御剑山庄上上下下,全都要给你陪葬。”
韩震沉默片刻,依旧不卑不亢地道:“草民只知娘娘是李家的冲喜媳妇,其余确实一概不知。”
东聿衡一直盯着他,听他说完,他缓缓勾了勾唇,沉沉笑出声来。
韩震鼻观眼眼观心。
“那便算了。”皇帝轻轻道。
沈宁与花破月两人有说不完的话,但好似不一会儿,就有人来敲门,说是皇帝叫她回去了。姐妹两个依依不舍地走出来,沈宁还略有不满地看了东聿衡一眼。
东聿衡拿她没办法,“二人洞房花烛,你还拉着新娘子不放?”
闻言韩震与花破月都有些羞赧。
“唉,也是哩。”沈宁释怀了,她笑着看向如同天造地设的一对新人,“那咱们就回了,你们好好的,快快乐乐地过小日子罢。”
简简单单的话却让新婚夫妻感慨良多,两人相视一眼,在东聿衡与沈宁面前跪了下来,扎扎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
沈宁吓了一大跳,想躲到东聿衡背后却被他揽住了腰身。在他看来,再没人比她更经得起这两人的一拜。
“唉,你们干什么呀,好端端的跪什么跪。”沈宁没办法,惟有无奈地弯腰扶起他们。
“能得陛下与娘娘亲临,草民与内人感激不尽,此生无以为报。”韩震的沉沉稳稳,似乎渗透了人心。
东聿衡明白这话中虽有他,但却是说给沈宁听的。
沈宁对待花破月与韩震的情谊皇帝其实并不太明白。他不明白为甚在当事人都放弃的情形下,沈宁还固执地对他们不离不弃,这些在他看来甚至有些多管闲事。她如今身居高位,花破月已然帮不了她什么,韩震也不过江湖之士,又能给她什么好处?
或许就是这一股子掏心掏肺不求回报的情谊才配称作真正的挚交好友罢?东聿衡心中轻喟,他注定没有所谓的金兰之交,但他却在她身上看到了这份宝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