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初棠想了下,问:“遇遇出院后,你了解过他在新学校打架的事吗?”
护士长“啊”了一声:“不知道啊,他出院之后就离开南城了,我不知道他后面发生的事情,不过小遇的右手伤了胫骨,这辈子算是废了,怎么可能打架啊?肯定是被人欺负了吧!”
贺初棠道:“我会继续查这件事。”
护士长忍不住问:“你怎么会对小遇的过去如此上心?”
贺初棠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或许跟你们当年帮遇遇是一样的心态吧。”
“也是。”护士长欣慰地笑笑,“小遇这孩子不仅长得漂亮,人又乖巧,跟我女儿年纪差不多,要不是她姑姑带他离开了这座城市,我都想认他当干儿子。”
她说完还想再说点什么,这时护士站里突然传出床位呼叫的声音,“不好意思啊,我得去忙了。”
“无事,您忙吧。”
护士长赶紧做事去了。
不到一分钟时间,护士长又走了出来,快语地对贺初棠道:“对了,当年有个护工照顾过小遇,她现在还在我们医院当护工呢,你可以找她了解一下情况,她现在应该是在儿科照顾小孩子,一个胖嘟嘟的女人,很容易认出来的。”
贺初棠:“好,谢谢。”
贺初棠随即找到了护士长提到的那位胖嘟嘟的女护工。
了解完贺初棠的来意之后,女护工没说什么,默默地拿出手机,登进多年未用过的□□空间,翻出了一个久违的相册。
“我在医院当护工的事不想让我家人知道,所以我就不上镜了,这些照片都是我当年偷偷拍下来的,本来是想帮小遇讨公道,但他的家人始终没有出现过,照片我也舍不得删,就上传到了空间里,都发给你,蓝牙开一下。”
贺初棠拿起手机,打开蓝牙功能。
一共39张照片,传完用了四五分钟。
贺初棠拿到照片,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将照片逐一打开。
那年的凌遇皮肤很白,不是雪白的白,而是没有血色的透白,像个瓷娃娃一般,躺在床上毫无朝气。
那年的凌遇眼神很空洞,仿佛没有焦距一般,果然是不会哭也不会笑。
那年的凌遇很瘦,已经瘦得皮包骨,瘦到了脱相的程度,身上的青筋几乎全都突了出来,两只手上全都是针孔留下的淤青。
后来凌遇的身体渐渐有所好转,脸上总算是恢复了血色,但他脸上仍然没有什么表情,依然死气沉沉的。
再后来,凌遇的右手被人踩烂了,血肉模糊的,白皑皑的指骨都露了出来。
医生给他处理好了之后,他这只手很长一段时间都包裹着一层厚厚的纱布。
凌遇出院的那一天,他和凌淼,以及照顾过他的整个科室医护人员一起拍了一张合照,但凌遇的脸上依然不见生机,亦看不到笑容。
那年的凌遇才12岁……
啪嗒。
贺初棠的手机屏幕突然湿了,他愣了下,手忙脚乱的把手机擦干,生怕看不清照片上的人儿,接着他才抹掉脸上不知何时落下了的泪水。
如果他能早点认识遇遇就好了。
遇遇的人生,他迟到了太多太多。
可惜现在想这些也没用,他能做的,只能用余生来守护他的遇遇,不再让遇遇受到半点伤害。
贺初棠调整好心思,动身走回肠胃科,远远看到凌遇站在走廊的尽头,提步走过去。
“怎么不过去?”
“你和阮阿姨聊完了吗?”凌遇回头问。
贺初棠停在他身侧道:“随便聊了几句。”
凌遇笑:“那我们现在可以去下一站了吗?”
贺初棠道:“下一站,我想改去另一个地方,先不去你和你姑姑的租房了。”
凌遇怔了下:“你想去哪儿?”
“马城,”贺初棠道,“你上第一个初中的地方。”
凌遇的手,失控地抖了一下。
最后凌遇还是没有拒绝贺初棠的请求,带领摄像团队前往马城。
凌遇在马城住过两年,那两年可以用地狱般的生活来形容。
日复一日的遭到霸凌,没有尽头的伤害,让他被迫把自己关进一个壳子里,只有将自己的心封死了,才不会觉得痛苦。
马城是座小城市,凌遇当年上的那所学校在旧城区,老路非常狭窄,尤其是上下班高峰期的时候,至少要堵上一个小时才疏通。
凌遇怕耽误时间,没让司机把车开进老路,而是绕了条远路。
这条路环江,能看到马城的江景,也能看到当年凌遇差点被浸死的地方,没想到过了那么多年,那棵柳树还在。
“停车。”凌遇突然开口。
司机立即踩下刹车。
贺初棠问:“怎么了?”
“我想下车看看。”凌遇说完便打开车门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