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睿坦率地对上景尘的目光,曾几何时,他羡慕过这个人,他的身世或许比自己还要不幸一些,但是他幸运地遇到了一个值得付出的人,可惜的是,他没能珍重,错过了她。
“你今日找我前来,想说什么?”
“恕我直言,”薛睿收起了客套,声音冷下来:
“景兄高义,能为大安社稷以身作则,薛某佩服。景兄良善,为报答师门养育之恩,忍辱负重,薛某理解。可是敢问景兄,我义妹对你有何亏欠,让你不顾惜她性命,擅自将她卷入危局。”
这番话,他早就想当面质问景尘,凭什么他想要恩断义绝就可以一刀两断,他想要重归旧好,就以为余舒应该乖乖就范。
哪怕他的理由再是冠冕堂皇,也掩盖不了利用的本质。
男人总有这样自以为是的弊病,以为他们可以决定一切,一个自私的男人,要比一个自私的女人,更加独断。
看到景尘,就让他联想到三年前的自己,一心求娶十公主,却未考虑过她人是否情愿,最终落得一个不可挽回的下场。
同样身为男人,薛睿不以为自己有资格责备景尘,但是身为余舒的男人,他不能容忍景尘的觊觎之心。
“还是景兄真的天真地以为,只要阿舒答应了与你成婚生子,就相安无事了吗?”
景尘饶是习惯了余舒的冷言冷语,面对薛睿的直言不讳,还是觉得有些刺耳。一直以来他想要自欺欺人的东西,反倒越发的清晰了。
在皇陵墓底的那一日,他不是没有疑虑,可他还是选择了相信大提点的话,告诉了他破命人是谁,除却恩情与大义,他私心里,到底是欢喜那个人就是小鱼。
他欢喜能有这样一个机会,好与她重新在一起大明烟云。
“她没有亏欠我什么,是我对不起她。”
“你没有对不起我,我说过的,你与我两清了。”余舒的声音毫无起伏,她早过了愤怒与不甘的时期,现在的景尘对她来说,不再是朋友,却也不是敌人。
景尘闻言,只是转头看她,俊逸的脸上并未流露太多的情绪。
薛睿见状,点到即止,没有再咄咄逼人下去,而是话题一转,带到了太史书苑的命案上头:
“杀害湛雪元的凶手尚未确认,很显然那些人的目的是在针对身为大安祸子的你,所以与你亲近的女子,才会被殃及,恐怕对方下一个目标就是阿舒,为了她的安全着想,我想麻烦景兄一件事。”
“何事,你讲。”
“近日圣上或许会加派人手保护阿舒,若是他们在你面前提起,我希望你能代阿舒拒绝。至于借口,我已帮你想好了,就说阿舒会用断死奇术,并无性命之虞,你也会从旁保护,不必多此一举。”
本来薛睿要请景尘合作的不是这件事——湛雪元一死,他怕皇上不顾余舒死活,提前安排景尘与她的婚事,先利用她破命。
所以他原先是要提醒景尘不要答应他们的婚事,拖延下去。
但是现在情况又有了转机,余舒在水陆大会上的表现,让兆庆帝重估了她的分量,一个御赐的封号就很说明了问题。
他们不会着急让余舒去送命,相反的,会加派人手保护她的安全。
“我不懂,”景尘蹙眉,“为何要拒绝?”
余舒同样不懂薛睿这是为什么,多几个人保护她的小命不是件好事吗?
但是她没有提出质疑,她相信薛睿这样要求,一定有他的原因。
薛睿很快就给出了这个原因——
“历来大安国君都有一支秘而不宣的亲卫,随行护驾,不受军部调遣,人员不过数十,但论及武功,当中不乏有人能与景兄一较高低,且他们极擅隐匿,忠心不二。所以我大安开国至今,虽多有行刺之事,却从无一起得手的先例。”
“若我猜的不错,皇上这次要加派人手暗中保护阿舒,一定会从这些亲卫当中拨人,”薛睿说着,看了一眼余舒,道:
“你若不想吃饭睡觉如厕都有人盯着,将你的一举一动汇报给皇上听,最好还是拒绝。”
余舒身上的秘密太多,随便一个泄露出来,都够她掉脑袋的。
这些亲卫对她来说不是保护符,而是催命符。
余舒脸色变了变,不自觉地换了个姿势,看向景尘,那脸色摆明了就是抗拒。
景尘低头想了想,道:“好,我会留意,不论皇上与大提点是否对我提起,一旦我发现她身边有高手监视,便会出面阻拦。”
“最好如此。”
薛睿言尽于此,转头对余舒道:“你不是有事要告诉景兄吗?”
余舒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她了,沉吸了一口气,两眼看向被蒙蔽了十几年的景尘,心中不禁跑出来一些怜悯,声音不自觉地压低:
“云华易子,也就是令尊,他尚在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