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周嵘暗暗叫苦,他可没有拖司天监下水的意思,都是王礁自作主张说了那些话,惹了这尊大佛,怎么是好?
他不敢和大提点叫板,不代表别人不敢,不等他圆场,王御史梗着脖子就上了——
“大提点想来是受人蒙蔽,所以不清楚她的底细,下官事先调查的一清二楚,这位余女御的生母,曾在她父亲死后改嫁他人,做了一户富贵人家的小妾,实在是寡廉鲜耻。后来她继父家中遇难,她母亲就偷跑出来,被她藏匿起来,待到风头一过,就在芙蓉君子宴上讨好了贵妃娘娘,到户部去篡改了户籍,自以为瞒天过海,心安理得地享受起荣华富贵,岂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尹侍郎家中尚存着她生母的卖身契,户部亦留有底案可寻。”
他底气十足,见大提点沉默不语,就以为他无言反驳,愈发高声起来:“臣敢担保刚才句句实言,大提点敢担保余舒她是清白的吗?”
大殿上一时间鸦雀无声,大家都不约而同地闭起了嘴,盯着满面红光的王御史。
王御史享受着万众瞩目的感觉,不禁热血沸腾,仿佛看到了不久以后,他因为直言谏君,敢于和司天监大提点对峙,名声大噪,受到皇上器重,被提拔为都察院御史大夫,就像史书中记载的那些宁死不屈的直臣一般,无惧王侯宰相。
尹周嵘:“......”傻缺。
余舒:“......”傻缺。
文武百官:“......”傻缺。
就是整个都察院都不敢和大提点对着干,区区一个四品的御史中丞,你居然敢单挑大提点,不是傻缺又是什么?
大提点站在百官前列,本来不动,待到王礁话音落下,却踱步出列,对着兆庆帝躬身道:“人尽皆知,余女御是圣上赐封的淼灵女使,如若她品行身世有亏,亦是辜负圣上期许,传出去,有辱天子威严,理当严惩。然而,若有人恶意污蔑,企图不轨,同样不容放过,还请圣上下旨,令三司会审查明实情,使真相大白。”
这几句话听起来公正,尹周嵘却是胆战心惊,事态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他转头看着大义凛然的王礁,后悔也是晚了。
“爱卿言之有理,”兆庆帝点点头,他举目阶下,一行一行阅过人头,最后停留在倒数第三排一个人身上,慢吞吞地出声道:
“淼灵女使何在?”
远远地,余舒打了个激灵,小跑出列:“微臣在此,叩见圣上。”等了半天,总算轮到她说话。
“刚才有人弹劾你,你也听见了,朕问你,你有什么要说的吗?”兆庆帝需要眯着眼睛,才能看清楚地上跪的那道人影。
“回禀圣上,”余舒长提了一口气,抬起头,露出一张从容不迫的脸孔,声音洪亮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前方几步外,尹周嵘背脊僵直,王御史扭头瞪她,大提点侧身,笑睨她一眼。
“好,”兆庆帝满意地点头道:“那朕就准大提点请奏,立此为案,令大理寺、刑部与都察院进行会审,务必要查明真相。”
说着,环扫众人,手指伸到半空中虚点,一顿一停道:“就派...大理寺的薛少卿,刑部侍郎李又青,以及都察院王御史你们三人共同审案吧。”
被点到名字的三个人表情不一,最先站出来领旨的是刑部李侍郎,再来是薛睿,最后到了王御史这里又有了麻烦。
“圣上,万万不可啊,大理寺的薛大人与余舒是义兄妹,此乃众所周知,怎可叫他参与审案?”
薛睿低头不语,就听顶上兆庆帝冷哼一声,不悦道:“所以才叫你们三司会审,相互监督。”
“圣上英明。”大提点带头唱赞,司天监一众附和声,立马就将王御史的抗议压的无影无形。
事态发展到这一步,余舒是喜忧参半,喜的是兆庆帝在维护她,瞧瞧这会审的三个人,薛睿就不说了,刑部侍郎李大人正是她现在的邻居。忧的是,尹周嵘手上捏着几条“铁证”,怎么看她都是那个没理的人。
正在她发愁之际,眼前又有一个冤家站了出来,竟是巴不得她去死的宁王刘灏。
“父皇容秉,”宁王肃声道:“诚如大提点所言,此案关系到父皇的威严,儿臣请命监审。”
监审你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