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余舒听后还是恼了,当即低骂了一句脏话,离得近的文少安听得一清二楚:
“狗娘养的畜生!”
一下子就把尹邓氏和尹元波全代入了。
文少安想劝两句,却无从着手,他身为余舒的附庸,她遭人羞辱,他自然是要同仇敌忾,何况这样诋毁一个女子的名节,实在是畜生才干得出来的事情。
“大人息怒,”他干巴巴挤出一句,“那厮既已被薛大人抓捕归案,想必大家都知道您是清白的,那些传言,全都是子虚乌有。”
余舒无力地冲他摆摆手,示意他忙他的,不必管她。
文少安根本不清楚这里头的前因后果,她和尹元波只见过一面,话都没有搭过,他却跑出去宣扬她出丑的事,分明是受人唆使。
余舒先是怀疑尹邓氏在报复她,后又觉得不大可能,要嚷嚷她早嚷嚷了,何必等到事情过后这么久。
那么会是谁想要借此败坏她的名誉呢?
余舒知道她去问薛睿,一定会有答案,但是只要她一想到薛睿知道了她在尹家的遭遇,就觉得浑身不得劲。
有些心虚,有些难堪。
总之要她现在就去找薛睿问个明白,她拿不出那个脸来。
况且,事情都过去三天了,也不见薛睿来找她,没准他正在气头上,不愿意见她呢?
这么一想,余舒瞬间就打消了去找薛睿问问清楚的念头。
文少安看她坐在那里神游,好像入定一样一动不动,忍不住提醒:“大人,该用午饭了,您是在这里吃,还是到外头去。”
“啊,哦,就在这儿吃吧。”余舒随口一句,然后不等文少安出去催人去提食盒,就又叫住了他。
“等等,”余舒站起来,略一思索,道:“少安,你到天文局去看看崔秀一崔大人在不在,如果人在,就告诉他我晚上做东,请他赏脸。”
这位崔大人就是崔芯的亲爹,欠了她六万两赌金的冤大头。
文少安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去了。
崔秀一人在天文局,听说余舒要请客吃饭,不但半点没有高兴,反而苦着一张脸答应了,他尚没凑齐六万两银子,只怕余舒上门逼债,愁都愁死了。
......
到了下午,大提点派人来通知余舒,让她后天一早到太曦楼去。
她上任已满三个月,要接受第一次考评,通过之后,才能上朝参政,列席文武百官,有权谏君上奏。
同一时间,身在太承司的水筠也接到了通知,明日出席余舒的考评,坐在轮椅上止不住地笑了。
当即叫来手下的一名主簿,让他尽快将这些日子对余舒言行的记录整理出来,拿给她看。
那主簿也是个人精,看出水筠的意图,便凑上来为她疑虑:“单是这几条,恐怕并不足以驳斥余大人呐。”
水筠笑看他一眼,道:“你怎么知道我只有这点成算呢。”
为了不让余舒再利用她师兄,她一定会把人赶出司天监。
***
四更天,公主府中一派宁静,花园走廊上,偶尔路过一支巡逻的护卫,野猫惊走。
溯嬅阁内,景尘一身冷汗地从梦中惊醒,醒来后,只觉得头痛欲裂,心跳如鼓,梦中的画面像是走马观花一般,飞快地在脑海中闪现,那一幕幕,既让人似曾相识,又觉得无比陌生。
窗外月光探进室内,照的他脸色略微泛青,他盘膝打坐,调理了气息,少顷,才平静下来。
他大概猜到,是朱青珏的药起了作用。
他极力去回想刚才梦中的画面,却模糊不清,只能一点一点地拼凑——
他一个人来到了建邺城,就在约定的地方等候来接他回京的人,然而涉世未深的他中了别人暗下在食物中的迷药。
然后是昏迷,再次醒来,就是无边的疼痛,浑身没有力气,他被人蒙住了眼睛,捆绑起来,身下颠簸,似乎被关在一辆马车中。
再然后,他隐约听到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一个声音说:大公子,我们休息一下再赶路吧。
他用仅有的力气扯下眼罩,贴着车板之间的缝隙向外看,下一刻,便有一个人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回忆戛然而止,景尘的头又痛起来,他害怕自己忘记了,连忙下床点灯,鞋子都不穿,也没有叫人进来。他大步走进隔壁书房,飞快地研墨裁纸,忍着头痛,将他脑海中浮现的那张人脸,画了下来。
一气呵成,停笔后,他喘了口气,凑近灯下看着纸上画像: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生的浓眉长眼,唇下两撇短须,面相略显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