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舒看他神情,猜到几分,遂笑道:“舅舅面相豁达,乃是长寿之人,少说还有三十年富贵可享,便是知道死期几何,那也是许久以后的事了,与其多一桩担心愁苦,倒不如不知不惧。”
裴敬一愣,沉吸一口气,便从那一股好奇的诱惑中脱了身,叹笑道:
“活了一把年纪,还不如你这孩子看的清楚。”
顿了顿,又说:“如今此事传了出去,必有一群人打你的主意,有人嫉恨,有人拉拢,或许还有威逼诱哄,你需早早提防,日后要更加谨慎了。”
余舒见到裴敬没有开口让她卜算生死,反而句句叮嘱,心中宽慰。
“舅舅放心,我心中有数,不会吃亏的。”
说罢,就将手边那一盒精贵的水晶推给他,当面清点,谈及昨夜宴会上引动的风头,应该没人不留意她那一身装束。
裴敬捏着唇上直须,眉开眼笑道:
“再好不过,泰亨商会在城北有一间聚宝斋,风评极佳,日常出入的皆是达官贵人、雅士名流,三日过后,我将这一套物件儿摆在那里,盖上你女算子的名号,发请函邀人鉴宝,只看不卖,用不了多久,就能聚起一票金主,就等着他们抬价吧。”
余舒咂咂嘴,看着盒子里晶莹诱人的水晶头饰耳坠子,一想到它们将要易主,心里多少有一点不舍。
但很快,她就记起了眼下手头拮据的状况,这点不舍就不翼而飞了。
......
裴敬走后,余舒到楼下去找薛睿,见他一个人待在厅里煮茶,就奇怪问道:
“这都晌午了,那朱二公子还没来吗?”
昨夜芙蓉君子宴,朱青珏同薛睿打赌谁能抢到金玉芙蓉,结果输给薛睿,因此欠下一个赌注,约好了今天上午到忘机楼。
薛睿早上去了大理寺点卯,余舒尚在睡梦中,等回来时候,就听侍婢说她正在楼上待客,他便没有露面,未免他们两个昨夜同宿忘机楼,叫人多想。
“刚才他让人送了口信,稍后就到。”薛睿招呼她坐在身旁,问了她裴敬过来作何。
余舒没打算告诉他要卖那一套水晶头饰,就含糊了过去。
“舅舅听说了昨晚上的事情,来找我求证呢,问我断死奇术是真是假。”
薛睿挑起眼皮,“你怎么说?”
“当然说是真的,”余舒撇嘴道,“就你一个人知道我底细,不怕谁给我捅漏了。”
听她话里话外不经意流露出对他的信任,薛睿十分满意。
余舒把城南宅子被堵的事同他说了,最后嗤笑道:
“熙熙攘攘,利来利往,这些人手脚可真够快的,昨晚上的事,今儿就赶上门了。”
薛睿道:“你这几日就住在忘机楼吧,树大招风,你先避一避风头,不要急着出面,等他们自己冷了场子。”
余舒点头:“也只能这样了,下午太史书苑有课,我且称病逃上一回,过两天再说。”
两人说话的工夫,贵七在外面传话,说是朱二公子来了。
薛睿与余舒相视一眼,后者就要起身:“我先上楼,你们谈好了再叫我。”
薛睿却拉住了她,摇摇头:“不必麻烦,你到我书房里去,不要出声,听着就是。”
事到如今,十公主的事,没什么好避她的。
余舒犹豫片刻,抵不过好奇心,答应了,转身进了隔壁书房。
她刚带上书房的门,就听到门外一声朗脆:
“薛大人,朱某应约前来。”
余舒竖起了耳朵。
“朱兄请进。”薛睿的态度,要比昨晚温和得多。
朱青珏进了门,毫不拖沓,一坐下就直追正题:
“昨晚是你得了金玉芙蓉,我答应要回答你几个问题,你有什么要问的,说来听听。”
薛睿倒是不急,将煮好的茶水沏入壶中,顿时茶香弥漫,三味深通。
朱青珏亦是好茶之人,鼻翼翕动,片刻陶醉,眼睛亮了亮,不禁脱口称赞:
“好手艺。”
薛睿反手扣上茶盖,朝他微微一笑,出声道:
“三年前,我曾倾慕于十公主,知她喜爱品茶,便千方百计拜了瀚文院的陆大学士,习得茶仙半本真经,朱兄可知,十公主最好哪一种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