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摸到那个伤疤了。
因为南舟头发偏长,平时随意卷着披着,再加上衬衫领子遮挡,他时常会遗忘这个伤口的存在,只在不经意碰触到时才会察觉。
它与其他伤口的不同,在于南舟根本不记得它是怎么来的。
无奈,南舟又没有办法把自己的脖子拧过180度来查看情况。
南舟垂下手,不去想它。
冲洗完毕后,他一抬手,让趴在暖水管上蹭蹭的南极星飞扑上来。
他把它护在掌心,捏着两侧的皮膜,翻来覆去洗了个干干净净。
用小毛巾给南极星包裹起来后,南舟也一层层把衣服穿回去。
他重新将自己打扮成了严密优雅的整齐模样,只是没穿外套,将外套随便挽在了臂弯间。
如果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他身上的白衬衫虽然还算合身,但下缘部分较他的身材来说有些长了。
步出浴室,他发现江舫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外面。
江舫对他笑:我也要洗澡。
刚才为什么不进去?南舟说,一起洗也可以。
江舫温和地点点头,斗转赌场里的恣肆潇洒好像被他全然抛却:怕你不习惯。
他把手自然搭在大腿位置,又补充了一句:也怕吓到你。
由于江舫的态度过于绅士,眼神过于真诚,南舟没听懂他在指代什么。
他嗯了一声:回房等你。
目送着南舟消失在狭窄昏暗的走廊彼端,江舫独自踏入浴室。
他第一次解下choker,随手和脱下的衣物放在了一起。
江舫站在了南舟刚才使用过的淋浴头下。
月光一样照在了他的身上,无比清晰地映出了他颈侧的痕迹。
在靠近动脉的地方,烙着两个字母。
km。
乍一看,像是刺青。
但细看之下,那分明是刀刃粗暴划割下的痕迹!
伤疤显然是在事后用刺青精心修饰过的。
但m的落笔,距离他微微凸起的动脉仅半寸之遥。
江舫指尖擦过浮凸的伤口,轻笑一声。
这可不是能够给南舟看的秘密。
太不完美了。
南舟回房时,李银航早已睡熟。
他爬上了靠窗的那张空床。
不多时,江舫也回来了。
他带着一身清爽的水汽,绕到南舟床侧,无比自然地掀起了他的被子一角。
南舟抬头看他。
江舫低声跟他解释被子的分配问题:两床被子,银航一条,所以我们两个得
南舟也不很介意,知道缘由后,也只轻轻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主动给江舫挪出了位置。
事实证明,李银航挑房间的眼光不错。
城寨远离纸金的喧嚣浮华和光怪陆离,反倒带着一股从心底里发出来的沉静意味。
床垫非常松软舒适,和城寨里其他那些一屁股坐上去弹簧乱响的床完全不同。
不过,柔软也是有副作用的。
江舫刚一躺上来,南舟的身体就不自觉朝他滑去。
南舟往回挪了挪,同时看向江舫。
一眼看去,他有点困惑。
他指指江舫的choker。
不摘下来吗?
在任务世界里不肯取下随身物件,应该是怕遗失,可以理解。
现在明明已经是可以放松的环境了。
江舫摸摸颈侧,笑得神秘:这个不可以摘。是秘密。
江舫不给看,南舟哪怕再好奇,也就不打算再看了。
江舫:不过,可以用秘密来交换秘密。
南舟马上竖起了耳朵。
江舫问:你手腕上的蝴蝶,是什么?
南舟摇了摇头。
江舫:也不能说?
不是。
南舟说:我的意思是,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是我自己刺上去的。
闻言,江舫凝起了眉。
刺青很疼。还刺在这种地方
因为怕吵醒李银航,江舫的声音如同耳语,听起来别有一番让人耳廓发热的暧昧意味。
为什么?
没什么理由。南舟说,想画就画了。
江舫沉默了许久。
啊,对。他笑着为南舟找好了借口,你是美术老师。
南舟:是。我是美术老师。可哪个又是你?
江舫:嗯?
回乡探亲的人、音乐生、擅长赌博的人南舟问,哪个是你?
江舫轻轻一点头,话语里是带了些锋芒的自信:都是我。
南舟问:你还是什么人?
很多啊。
江舫居然没有再顾左右而言他,娓娓道来:在地下赌场当过一年学徒,四年荷官。
在基辅音乐学院帮学生代听课,擅长手风琴,会一点钢琴和风笛。
基辅州骑兵冰球队的enforcer(执行者)1,拿过州冠军。
当过三个月长途货运司机,玩过两个月长板,喜欢到处走一走,看一看,钱花光了,就去当地的赌场玩几把,或是打点没玩过的零工。现在,算是回乡探亲的无业游民。
南舟微微张大了眼睛:你
嗯,这些都是我。江舫及时截断了他刨根问底的欲望,我说了我的秘密,应该可以对你提一个要求?
南舟:你说。
江舫:睡觉。
南舟眨眨眼,乖巧闭好双眼:那晚安。
江舫定定望着他的面容:晚安。
南舟在认真执行江舫的要求。
不一会儿,他的呼吸就变得均匀绵长起来。
而柔软的床垫,也让南舟陷入熟睡的身体不受控地顺着引力,缓缓向江舫靠拢。
江舫没有挪动分毫,南舟便自然而然地落入了他的怀抱。
南舟的额头轻抵住江舫的肩膀后,完全凭靠着本能,猫似的蹭了蹭。
江舫注视着南舟平静的睡颜,同时抬起手来。
他的手指灵活分开他柔软微卷的黑发,撩开他浆硬的衬衫衣领,两指滑入几寸后,准确无误地找到了那处困惑了南舟许久的伤疤。
那是一圈齿痕。
江舫修长拇指的指腹带着微热的体温,一一抚过那椭圆形的齿痕。
那一口咬得很深,也很重。
江舫还记得有一滴血淌出创口、沿着南舟劲瘦挺拔的脊骨蜿蜒流下的画面。
他一颗一颗地数着齿印的痕迹,动作很轻,很慢,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决不会把南舟弄醒,察觉到他的冒犯和越界。
一、二、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