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他们遇到的鬼,没有一个明确的源头。
更准确地说,只是纯粹的恶意而已。
再说句极端点的,哪怕把建校以来所有发生在学校里的人命事故加起来,把十几个未经世事、一碰到失恋、延毕就要死要活的大学生的咒怨全算在内,也不该达到这样强烈的诅咒和抹杀效果。
南舟一本正经地说:按照能量守恒定律,这不科学。
江舫笑说:我知道。
江舫又说:但这样能让她有点事做,也好打发一下时间。
说话间,南极星嫌热,挪着圆滚滚的屁股想从南舟的卫衣后领口钻出。
江舫从后面轻轻勾住他的领子,帮了南极星一把,若隐若现地露出了南舟后颈的那一片牙印。
南极星三跳两跳,窜上了他的肩膀,选了位置和触感最好的左侧锁骨,屁股一沉,把自己舒舒服服地窝了下去,细长的小尾巴风车似的摆个不停,安逸得很。
江舫问南舟:想看哪本?
我不是来看书的。南舟说,我想事情的时候,就喜欢来书店走一走。
说着,他轻轻吸了一口气。
独特的油墨气味,他很适应,也很喜欢。
这有助于他思考。
江舫陪他在丛丛书海中步行穿梭。
江舫问他:在想什么?我或许可以帮帮你。
南舟:谢相玉。
江舫:还在想他?
南舟侧过半张脸来:不是想他。是在想你。
他直白的话语,混合着漂浮着薄薄轻尘的阳光,让江舫有种心脏被光射上一箭的错觉。
江舫用单手轻捂住心口:啊,我的荣幸。
南舟:你说过,你能明白他在想什么。
江舫失笑。
南舟陈述事实:你总是笑我。
江舫:要不是我知道你的性格,我会以为你是故意
故意这样说话,故意吊着他,故意这样
让他心痒。
南舟困惑:嗯?
江舫岔开了话题:你问谢相玉?
南舟:嗯。
江舫摸了摸下巴:如果我是他
南舟却在这时主动打断了他一回:你不是他。然后呢,他要怎么做?
江舫抿着嘴微笑。
他不想毁掉自己在南舟心目里的形象。
所以他一直有意掩藏着自己内心深处的某些想法。
但南舟的种种言行,总让他平白产生将自己的一切真实都向他敞开的勇气,或者说,冲动。
所以,江舫还是沿用了被南舟否定掉的说辞:如果是我,我也会利用孙国境这样的人。一来,他们能为我探我不愿走的危险的路,二来,通过窃听他们和我们的交流,可以判断和了解我们的调查进展。
当然,后者的目的在被江舫发现时,就失去了意义。
然后,我不会尝试去化解那种力量的戾气,也不会去从无限死门中找出一扇生门。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杀掉一个按次序来说,本不该死的玩家,尝试彻底打破那股力量的规律。
南舟挑了挑眉:啊,是个办法。
是非常有效的、有性价比的好办法。如果运用得当,可以杀一个人,救六个人。
江舫说:还有,南老师,别忘了,我们在玩游戏。
我们在玩一个需要用玩家积分来排名的游戏。
分数超过对手,并不是获胜的唯一且效率最高的做法。
最好的做法,就是没有对手。
在南舟思考时,江舫把自己还没有说出口的话尽数咽下。
如果是他,他不会像谢相玉这样远离众人。
他能以现在的状态,完美融入和大家的合作中。
他有把握让孙国境他们对自己死心塌地。
他能确保孙国境他们死的时候,还会以为自己死于鬼魅之手。
南舟一副原来是这个样子的恍然神情。
江舫问:怎么样,很恶劣吧。
南舟却是神色如常:没什么恶劣不恶劣的。不过是另一种玩法而已。
他又说:杀了队友,不就少了积分了?还是不划算的。
江舫反问:如果这个游戏里的设定是奖池积分制,队友越少,最后能从奖池里拿到的积分越多呢?
闻言,南舟慢条斯理地捧起手里的保温杯,热热地喝了一口。
里面是蜂蜜水。
他说:那如果是这样的话,其他队伍肯定要先杀我们的。
他们不动手,你就不动手吗?
是的。南舟严肃道,不然我们不就不占理了吗。
江舫有被南舟微妙地可爱到。
南舟说:这种玩法很简单。但我不喜欢。
那种把和自己长得一样的人的脖子扭断的感觉,一点都不快乐。
对。我知道。江舫说,所以,我不会去做
说到这里,江舫突然按住耳朵,小幅度吸了一口气。
南舟面色一紧:怎么了?
江舫看他戒备十足的模样,低下头来,单手撑在了一侧书架上,作摇摇欲坠状:又听到了。
这是江舫的第四次了。
上午他独自去洗手间的时候,听到了第三次沙沙声。
于是,他当时正在行走的那条走廊,变成了无尽的回廊。
且两边的伟人头像,眼珠死死锁定在了他的身上,随着他的行走缓缓转动,目光怨毒森冷至极。
江舫尝试走过一圈半后,当即决定闭上眼睛,向后倒退而行。
不一会儿,他就回到了拐点。
见他又听到了那种声音,南舟的骑士病当即发作。
他用他一贯的性冷淡腔调予以安抚:你不要害怕。一会儿就过去了
然而,下一秒,他目光骤然转向不远处的一角。
南舟周身气质明显一凛,像是一只被侵犯了领地的猫科动物。
江舫也察觉到了他神情的剧变,循着他的目光看去。
但他目光的落点分明是空无一物的。
南舟低声说:有人。
他补充道:我感觉。
江舫舔了舔嘴唇,把本来就艳红的嘴唇抿湿了一点。
他说:你太紧张了。今天晚上还是留在宿舍好好休息吧。
南舟转过来,和江舫对视片刻,似乎从他的眼中读出了某种信息。
他注视着他的眼睛,专注地应道:好。
距离两人两台书柜开外的地方。
木制书架旁侧的一层薄灰上,落了三枚不甚清晰的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