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样,为了给二人的最终胜利加上一层保险,现在的他必须苟延残喘,保存实力。
元明清撕下了自己的衣物,给唐宋包扎。
他左右已经立下了自己在这群人里的人设,善良而无用,那就索性贯彻到底。
二人视线并不相触,肌肉和神经却都各自紧张着。
他们心知,这回遇见的,不是仅仅用棘手就能形容的对手。
江舫提着枪,去驾驶室确认了一番。
驾驶室里的窗户大开,空空荡荡,不见一人。
唐宋做得很干净,当他爬出窗外时,就已经把那具看守者的尸身丢弃。
再加之以那人是被他用腿绞死的,连血都没有流一滴,因此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自动驾驶的各项参数都是设定好的,江舫虽然见识广博,倒也没有驾驶这种自动运行的有轨电车的心得,一番观察无果后,便折返回去,和南舟并肩在椅子上坐下了。
二人轻声交谈,交换了一番现有的情报。
在听到南舟对在场人员的介绍后,江舫眉头飞扬地一挑,探头问道:那位先生,你叫元明清吗?
元明清喉头一紧,不答话,只是板着一张脸,不含感情地嗯了一声。
那可真是巧了,这位受伤的先生姓唐。
江舫用玩笑的口吻道:唐先生,你不会是叫唐宋吧?
唐宋:
元明清:
受伤的唐先生仰面朝天,权当自己已经晕过去了。
得不到回应,江舫对南舟耸了耸肩:瞧,我总是不讨人喜欢。
南舟冷着一张脸给他出主意:你的话如果少一点,会很可爱。
江舫抿唇一笑:就像你吗?
南舟困惑地皱眉:我不可爱。
江舫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口吻仿佛两人是相识已久的老朋友。
南舟:我不知道。
江舫:不知道也好。
南舟:哪里好?
江舫身体放松地后仰,肘部压在南舟身后的座椅靠背,从侧面端详南舟漂亮的鼻尖:这个世界上能有你,就很好。
南舟将手随意撑在大腿上,刚想追根究底,突然闭紧了嘴巴。
他隔着薄薄一层、略带着些硬质的裤子,轻轻揉搓着底下的一截皮肤,神情微妙。
江舫察觉到了他的莫名:怎么了?
南舟无声地用指尖在大腿处描摹出了一个金属腿环的轮廓。
它严丝合缝地套在那里,连南舟都没有注意到。
直到这和皮肤同温的腿环被指尖的力道压得微微下陷时,它才有了一点点的存在感。
南舟思考一番后,审慎地回答:我不知道。我好像出了什么问题。
为什么会这样?
他离开永无镇的时候,腿上戴着这样的环吗?
所有的人都有吗?
为了确证,他伸手捏了捏江舫的大腿根部内侧。
什么都没有啊。
在江舫的神情变得古怪起来时,他抽回了手,继续思考这怪异圈环的来历。
忽然间,他感受到了一丝异常。
做完自我介绍后就乖乖呆在他们不远处的李银航似有所感,望向窗外:车子是不是减速了?
确实是的。
电车在缓缓降下速度。
不远处,出现了镶嵌着一圈日光白边的灰色站台。
马上要到站了?
随着身体的微微前倾,李银航的肌肉自下而上渐次绷紧,紧张感一路蔓延到喉管处,恰到好处地对呼吸造成了一定的阻滞。
南舟低下眼眉,静静沉思盘算。
他们位于车厢的中部位置。
车厢前后通透,一目了然,不存在能完美藏下人的绝对死角。
江舫来自车头,元明清来自车尾。
这两人一路走来,都不曾遇到其他人,也不曾发生言语和肢体冲突,基本可以确认,不算那个被江舫杀死的精神病患者,车内加上驾驶室内躲藏的唐先生,总共只有五个人。
他们的目的地,早就被确定好了。
所以说,在终点等待着他们的,究竟有什么呢?
但留给他们思考的时间不多了。
车辆进站了。
车身与车轨摩擦出了一声仿佛紧贴着人的心脏滑过去的尖音:
吱
车总算停稳了。
车厢门却迟迟没有打开。
李银航大着胆子,隔着透明的车门和窗户玻璃向外张望。
除了洒落一地的雪白日光外,貌似什么都没有。
大概是日到正午,白晃晃的日光带着柔软而沉甸甸的银质感,将地面上覆盖着的薄薄一层灰土炙烤出微腥的热气,透过碎裂的窗户卷了进来。
李银航眯起眼睛,看向月台外围,只觉得光中似乎有人。
哪怕只是幻觉,也让她禁不住头皮发麻。
然而,数秒钟之后,她原本就遍布全身的鸡皮疙瘩霍然炸开。
不是幻觉。
月台外围真的有人。
总共七个。
他们缓慢迟滞地挪动着步伐,结伴来到了13号车厢外。
七人一字排开,静静站立在光中,顶着苍白的面孔,像是向日葵一样,齐齐面朝着停下的车厢。
他们手挽手地站在光里,和他们隔了十几米的距离,赤裸、直白、充满欲望地凝望着他们。
南舟下意识地抬起手臂,用枪身作为延伸,护在了江舫与李银航的前面。
李银航现在的感觉极度糟糕。
她觉得自己仿佛是一条沙丁鱼,正身处在一个已经拧好了自动开瓶器的罐头内。
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自己一辈子不用下车。
然而,车门还是不可控制地打开了。
所有车厢的车门整齐而缓慢地开启,像是一群训练有素的野兽,张开了钢铁的牙齿,静等着吐出些什么,或是吞入些什么。
在令人窒息的静默中,从七人身后,走出了一个身量高大的中年男子。
他走到13号车厢前,对着车内众人礼貌地躬身一礼:欢迎光临。
除了服饰偏于异常,他看起来完全是一个正常的人,神情灵动,并不存在任何精神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