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注视着这片空白,脑海中也是空茫茫的一片。
他主动挪过去,枕倚着那残余的体温,和以往醒来时一样想着几桩简单的心事,促使大脑清醒一些后,才爬起身来,安静地完成了洗漱。
他推门出去。
江舫不在外面,李银航的房间也是空着的。
于是南舟沿着木质的广阔回旋楼梯拾级而下,去寻觅他新朋友的踪迹。
在南舟来到大厅中央举目四顾、疑心自己昨夜经历的都是一场幻梦时,他把手探向了口袋。
里面有一叠便签纸,还有一根笔。
还没等他抽出手来,从记录中确证自己昨晚的记录是真非假,余光中,一片轻而薄的白色物体伶伶仃仃飘到了他的肩膀。
他拈起来,看见了一片鹅绒。
似乎是枕头里的。
他心有所感,仰头望去。
万千片雪绒,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头顶,同时起舞,同时飘散,纷纷扬扬,团团片片,宛如受潮汐召唤而来的雪花,反射着一小段一小段温和的日光,将一室的家具都被那闪着明亮驳光的波澜温柔席卷。
这雪不冷,还很暖。
南老师,早上好啊。江舫靠着阳台扶手,笑意盈盈地托腮下望,起来看雪了。
南舟拂去了睫毛上落下的鹅绒,穿过漫天的暖雪,定定遥望向正上方的江舫。
所以说,的确不是梦。
江舫抚摸了自己的身体,并清楚地记得自己的愿望,提早起床,为他谋划布置了这一场无风而起的雪景。
他仰望着江舫,在这场小型的冬天里,提前看到了一片春光。
而李银航从餐厅门口探了个脑袋出来。
一句浪费可耻欲言又止,又被她生生咽了回去。
她捧着盘子,叮叮地敲了两下:吃早饭啦
作者有话要说:
立方舟的片场:爱情片
亚当的片场:励志片
节目组的片场:恐怖片
第199章 末日症候群(十三)
昨晚,李银航躺在床上,两眼一睁,生无可恋。
这辈子她都不会自己花钱住条件这么优越的五星级酒店,机会难得,而且明天可能还要去探索这个怪异小镇,她不能赖唧唧地蹲在宾馆里哪里都不去,需要养精蓄锐
她给自己找了一万个睡觉的理由。
笑死,根本睡不着。
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她总觉得有活物正在抓挠着什么东西。
挠墙的东西爪子应该挺尖,不间断地摩擦再摩擦。
歘歘声中充满了难以言说的幽愤。
李银航看过恐怖片,经验丰富,绝不上当。
电影里的鬼都是这么演人的,用怪音勾引,只要人一离开被子结界,鬼就会马上出现。
她躲在被子里,努力洗脑自己挠东西的只是老鼠,或者大个的蟑螂在结伴搬家。
结果这个想象在恐怖之外,更添了一层恶心。
李银航蜷在被子里瑟瑟发抖一阵后,终于忍无可忍,揭被而起。
她本来还想扮演一个可靠有用不黏人的好队友,展现自己在这种诡异的末世世界里为数不多的存在价值。
但是怂才是她的生命之源。
她翻身起床,把铺盖卷一股脑儿抱在怀里,头也不回,走直线离开房间,想要去找江舫或南舟。
她都不指望能拼个床,拼个地就行。
江舫住在她的隔壁。
她小心翼翼地敲了一下门,才发现门压根儿没锁。
推门一看,夜风从未关的窗户涌入,吹得窗帘翻飞如浪,她也跟着窗帘打了个哆嗦。
房内没人。
她又来到了南舟房前。
刚刚走近,她就听到房内飘来了一点怪异的声音。
那是一种竭力控制自己不要发出声响、但却因为难忍的欢愉和舒适而隐忍发出的断续低音,也没有什么具体的言语,只是拖着尾音、压抑又委屈的嗯嗯声。
她趴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响,辨认出了这声音的成分。
然后她利索地抱着铺盖卷儿又回去了。
对不起,打扰了,告辞。
她回到房中,乱转的心思被这么一打岔,胆气在无形中膨胀了数倍。
大佬已经开始搞黄色了,而她连觉都不敢睡,对比之下,简直丢人。
恰好那声源似乎也抓挠累了,老实了不少,没再响起。
她心一横,眼一闭,竟也在不知不觉中睡熟了过去。
昨天晚上隔门见证了那一场欢愉,早餐时,李银航不自觉地在他们二人中瞧来瞧去。
可两个当事人都是一脸镇定平和,毫无端倪,让李银航怀疑昨晚的经历是不是自己淫者见淫,做了一场绮梦。
她顿觉悲凉万分,寂寥地叉起煎鸡蛋,咬到口中,以此解忧。
她做这种梦本身不要紧,但做别人的梦,实在过分悲哀。
实际上,南舟还在专心地想那场雪,并且不很理解昨晚的亲昵意味着什么。
江舫则是有别的事情要忙。
他给南舟夹了一块煎得正好的厚蛋烧,不显得殷勤,只将绅士得体恰到好处地展现出来:今天要出去看看吗?
南舟:嗯。
江舫将一卷用细布包裹好的东西递给了他:到时候带这个出去吧。防身。
他们的枪早在离开车站时就被没收了。
按照那位来接车的中年神父的说法,枪是稀缺资源,还是最好交还,统一管理。
顺带一提,那位神父之所以满脸悲悯,通身真正的神父气质,是因为他的原型,正源自于江舫童年时一名在他居住社区附近的教堂工作的、温和有礼的华人主教。
南舟拿起来,轻掂了掂,发现这卷布分量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