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舫}难掩好奇:什么叫你不应该记得?
南舟说:为了救他,我把和他相处相关的所有记忆,都和高维人做了交易。
说到这里,他埋头嘀咕了一句:你看,这件事我也记得。
他重复了一遍:可我本来不应该记得的。
在紧迫的游戏时间限制中,南舟不会有心思去回顾梳理自己的记忆,自然不会发现自己的记忆中多了东西。
现在回想起来,组成他记忆的,多是晃动的、镜头记录的画面。
他自然而然把那些当做了记忆。
但那有可能只是某个追踪拍摄的摄像头里的内容。
{江舫}回味了片刻,渐渐意识到了南舟话中所代表的意义。
他的面色凝重了起来:你的意思是
你说得对。那个游戏说明,也说得对。
南舟,或许应该称之为南舟,抬起了头,望向了{江舫},目光中透露出难言的茫然和忧伤。
我就是游戏里的唯一的变数。
我在悲剧中循环。
我的一生,就是一个他人笔下的可笑的故事。
就算赶不上车,离不开这三个世界,也无所谓,因为这里本来就是你的家。
南舟缓缓诵念着游戏说明上类似预言的文字,神志越发混沌,思路却越发清晰。
综合先前的种种线索,包括成就弹窗、天幕上的游戏评价、游戏说明中的那句【您在游戏里,真的会感到愉快吗?】,可以推断出来,这三个盒子所构成的套环世界,就是一个完整的独立游戏。
起先,三个世界就像三节彼此封闭的列车,各不相干地演绎着自己的故事情节。
在游戏里,南舟是最先认知到世界真相的人,也被赋予了主角的属性,以及与南舟相关的全部记忆。
他以为自己是南舟,以为自己也和江舫、李银航一起经历了那样动人心魄的冒险。
在这样的记忆驱动下,南舟拥有了寻找铁盒的绝对理由。
真正属于南舟的游戏,便是从这里开始的。
他动身寻找铁盒,开始他为期12小时的冒险之旅。
这也恰好也符合一个独立游戏的时长。
他是这趟故事列车中的主导者,却同样也是副本中的傀儡。
游戏不断展示给他成就和评价,就是在诱导他和其他两个世界的【南舟】和{江舫}争抢资源,发生争斗,好开发出更多有趣的成就,引起更多正向的评价。
实际上,他和【南舟】、和{江舫},都是没有区别的、同维度的生物,是游戏的附庸,也是从真正的南舟身上分裂出的变体。
他甚至要比【南舟】和{江舫}更加可悲。
至少他们身边有自己的【江舫】和{南舟}。
但自己的江舫,居然只是一个远隔千里、从不真正属于他的幻觉。
过去的记忆?
虚造的。
美好的感情?
只是他心中单向的化合作用。
旅程中结识的朋友?
都是与他无关的人罢了。
他不是南舟。
江舫不是他的,伙伴也不是他的。
他只是一个凭空构造出来的、以为自己是真人的游戏人物。
破局的要点,就是他自己发现自己并没有后颈的伤口,进而察觉自己拥有一段原主南舟本不该有的记忆。
要戳穿这个假象,不是那么困难。
问题在于,察觉到这个假象之后,他要怎么选择?
另一边,得知了他的真实身份,{江舫}反倒轻松了许多。
我没玩过游戏,但我看过很多故事。
他像个热爱恶作剧的小孩,言笑晏晏、毫不顾忌地戳弄南舟的伤疤:一开始啊,故事的主角,父母双亡,身负血仇,总之,故事赋予了他强烈的行动动机。
他拍了拍南舟的肩膀,用轻松调笑的语气道:想开点,你不过是一个复杂了一点的故事的主人公,你的意义,其实也就是穿梭在世界里,被人调动着和我们打架。你如果输了,或者死了,就会被清空记忆,游戏重来。你又带着要找车票的任务复生就像故事里的主人公,每个读者翻开扉页后,看到的都是同一个你,不停重复着同样的命运,重复这12小时所有的际遇,努力尝试了所有的可能性,最后还是会得到同一个结果啊,很可怕,是不是?
{江舫}越说,语调越是轻快自在。
南舟和他是同一个游戏里的人物,这个认知让他心里暗暗地快活。
就算他们不能脱离这12小时的轮回悲剧,就算游戏会重启,而他们每次只有12小时的缘分,但是,刨除掉那些无用的争斗时间和搜索时间,他们至少还有3个小时,可以做朋友。
那至少不会是无间永劫的孤独。
面对{江舫}的讽刺,南舟垂头不语。
{江舫}瞧着他唇色转淡,心里却没有想象中的快意。
是不是欺负得太狠了?
{江舫}靠在床上,单手托住侧颊,笑道:你和我一样,都是一个毫无意义的存在。这样我心理就平衡了。
南舟答:我不是。
{江舫}不置可否地一哂:那有些人的小脑袋瓜里在想什么?
南舟说:我在想,真正的南舟在哪里?
他的目光剔透而镇定:如果我死了,是不是南舟就能拿到车票了?
{江舫}眉心一凝,坐起身来:凭什么要你死?游戏说明不是说了吗?你只要一直活着,这个游戏就会持续下去?你凭什么要为了那个本体去死?
听到这句话,南舟脸色微动,看向了{江舫}。
他似乎明白,为什么高维人要赋予【南舟】和{江舫}足够的智能了。
是为了在劝说他、动摇他心智的时候,更有说服力,更让人动心。
作者有话要说:
简而言之,南舟根本没进游戏
他就是赌,这个南舟肯不肯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