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李渭指着不远处的村落道,”这是星星峡附近的一个村庄,叫山窝子,仅有七八户人家,都是附近聚集在此的牧民,这里再往前行二十里,就是星星峡。”
村庄简陋,只因附近有一口牲畜喝水的苦井,牧民们才聚集之处,筑屋而住,村内连路都未有,只有一条牛马踩出的土路,两侧几间泥屋木棚,一派惨淡衰败之气,李渭带着春天行入村子,有一二白发苍苍的老人见生人近前来,好奇的倚门相望。
李渭停在一处屋舍,看模样屋子比左邻要洁净些,下马敲门,静等片刻。
灰暗的木门吱呀一声,随后有个身姿窈窕的年轻女子探头出来,那女子不过桃李年华,皮肤白皙,脸蛋浑圆,一双微狭单眼,头发浓密乌黑,穿长襦裙,气质柔顺乖巧,与这土尘破舍的格格不入。
女子见李渭,初时惊讶,而后惊喜,连忙敛衽笑道:“李郎君。”
“真姬,经年未见,你可还好?”
“奴很好,这几年不见李大哥,奴心里一直惦念着您。那女子圆脸上笑意盈盈,见李渭身后跟着名清丽少女,容貌不俗,年岁尚小。
”她是春天,从长安来。“李渭介绍,语气一顿,“我带她来见赵宁。”
真姬颔首,屈身婉顺道,“贵客相至,蓬荜生辉,两位快快里面请。”
屋里只真姬一人,院落窄下,却收拾的纤尘不然,井然有序,真姬将李渭和春天迎至榻上坐定,婉转一笑,徐徐退身去准备茶水。
春天听真姬话语柔婉,语调微异,又打量四周陈设,与汉家微有不同,心头正奇异,李渭低声道:”真姬是新罗人,我这位友人名赵宁,在星星峡驻守,真姬是他的婢女,他把真姬安放于此,隔几日会回来看看。“
话音未落,真姬叩门而入,跪捧来手巾、热帕,茶水,正要服侍两人,李渭抽过手巾,笑道:“你不必奉我,我自己来。”
真姬听此话语,亦是微微一笑,屈身就近春天,捧过手巾端于春天面前,举过头顶:“请女郎净手。”
“多谢。”春天瞟了李渭一眼,见他满眼笑意,也摆摆手,“多谢姐姐,我自取便是。”
真姬却恭顺道:“请恕奴服侍不周。女郎是初来的贵客,奴岂敢劳女郎动手,还是让奴来吧。”
她捧过春天一双手,覆在手巾之上,用手巾仔细拭净,又掏出一管脂膏,抹在手指上润泽肌肤,柔声道:“女郎手指秀美,写字弹琴,最是映衬。”
净手之后,又捧过热巾:“奴服侍女郎洁面。”
春天见她徐徐起身,打算近前替自己净脸,连连推拒:“姐姐,我自己来就好。”
她抓过热巾,在面上沾了沾。
一旁真姬已捧上香茶:“请女郎润润嗓。”
春天见李渭拎着茶杯,神情似笑非笑注视着自己,暗地里吁了口气,自己也觉羞涩,在舅舅家她亦有贴身婢女,不过那几年她性子冷清,和婢女们处不到一处去,服侍上亦不够妥帖,此番见真姬这副阵仗,颇有些不适之感。
两人相继喝过茶后,真姬跪在一侧,焚香净手,又重新沏了一壶茶水。
作者有话要说:我这写的什么玩意。。。
第52章 白果仁
时下长安显耀之家, 尤爱一掷千金,又广蓄昆仑奴、新罗婢,以竞豪奢。
春天听闻新罗婢女, 皆衣长襦、盘发以缭首,以珠彩饰之, 无不婉顺柔美, 正是真姬这个模样, 很受长安浪荡子弟的青睐。
李渭大概是熟知真姬这套礼仪,见她行云流水般沏完茶,才开口问:“ 允静仍是三日一归?”
允静是赵宁的字。
“正是, 主人前日才走, 应是明早得归。”她声音柔美,问道,“郎君前来, 我唤人去通会主人一声,让主人早些归?”
李渭摇摇头:“不急, 等他明日归家即可。”
真姬俏然一笑:“主人不在, 奴僭越招待郎君和女郎,若有怠慢之处, 请恕奴拙笨。”
李渭:“是我叨扰府上,给你添麻烦了。”
“郎君是主人好友, 是贵客,从前也是家中常客, 何来叨扰之说。”真姬笑道。
春天见两人言语间颇是熟稔, 又是旧相识,唇角带笑,默不作声在一旁喝茶。
李渭觑见春天面容上虽带着笑意, 眼里却波澜不起,颇有些心不在焉,见矮几上有碟炒白果儿,捏了几颗在手里剥壳,一面和真姬说话,一面将白果仁推到春天面前。
春天看着剥好的白果,垂着眼,犹豫了片刻,摸了两颗,也不吃,捏在指尖搓揉,将发硬的白果仁捏软。
李渭目光落在她指尖,春天抬眼瞥了瞥他,又将手中的白果放回了桌面。
李渭挑眉。
春天目光清澈的回应他。
真姬在一侧,见两人一个青春少艾,一个英朗沉稳,虽都是面容带笑,喝茶说话,眉眼往来有丝奇异的兴味,也不由得唇角带笑,翩然起身:“时辰不早,奴去厨间准备几道小菜,请郎君和女郎喝茶稍坐。”
她在庭里隔墙唤了一声六郎,墙那头清脆的应了声,一个八九岁的小男童一溜烟爬上墙头张望,真姬递给他几枚铜钱,吩咐了几句,那男童连声应诺。
没多时,隔墙的男童拎着一桶清水,几样瓜果进来,跟着真姬进了厨间。
李渭和春天收回目光,他替她斟茶:“赵宁出身山东豪族,被家中打发来这边陲之地磨炼,是我军中旧友,起初在墨离军,后来去往伊吾军重,近两年在星星峡轮戍,临行前,我托他打探你陈叔叔的下落,此番来,一则问问陈中信消息,二则劳他带入伊吾城、甘露川,皆非难事。”
春天听得此言,抿唇深思,点点头,陈恳向他致谢:“大爷一路帮我,我竟无以为报,深感惶恐。”
李渭见她神色凝重,内心一声低叹,举起一枚白果干,递在她面前:“不爱吃么?”
春天微笑:“我吃白果儿后,唇角生痒泛红,有些不适。”
李渭收回手:“抱歉,我竟不知。”
“无事。”她摆摆手,将桌面的白果仁推给李渭,“借花献佛,请大爷用。”
李渭点头,也捏起一枚白果仁,在指尖揉捏一番,半晌送入唇中。
未过多久,真姬捧来一个食盒,正是两三道时蔬小菜,一碟羊肉,虽然食材简单普通,但在她的巧手下,点缀的色彩鲜亮,不啻山珍海味,勾人垂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