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渭推开门进去,独自走了进去。她站在门槛外,看到屋内陈设已然空荡,阿黄不在,杏花谢尽,什么都没有留下。
李渭很快出来,拎了个褡裢在手中,走出来,将门阖上。
两人在门前面对站着,他看着她漠然的神色,眼神温柔,语气低叹:“你自己...好好的。”
“好。”她回他,“那我不送你了。”
“嗯。”他平静回答。
春天转身带着鄯鄯走。
“你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的么?”春天走了几步,突然回头问他。
“说什么呢?你想听什么。”他温柔看着她。
“就说,后会无期吧。”她说,“李渭,我讨厌你,以后不想再看到你。”
良久,他轻声回她:“好,那就后会无期。”
她展眉,笑的极灿然。
“那我们各走各的路,不许回头。”她笑,“后会无期,李渭。”
她缓缓走出许远,拐过巷子,取出了挂在颈间的铜哨,慢慢在手中摩挲,而后,用力的吹响了它。
这是她第一次吹响铜哨。
哨声并不尖锐,响亮而浑厚,声音回荡在窄窄的巷子里。
片刻之后,身后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她身后。
“春天。”时隔三年,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她停住哨声,回头,目光无邪的望着他,微笑:“说好了后会无期,不许回头,你回来做什么?”
他脸上终于起了波澜,目光深深,眼神莫测的看着她手中的铜哨。
当年,他说,如果我走的远,吹哨把我喊回来。
她握住铜哨,用力砸向他,扬起头颅,发间步摇叮咚:“一个破铜哨,我不稀罕,还给你。”
铜哨摔在他靴边,他弯身收起哨子,握进了自己手中,贴走近她,深深吸气,闭眼,复又睁开,问她:“春天,你想我怎么做?”
她不说话,只直勾勾的看着他。
他住在她黑白分明的眼里,心遮不住的柔软,慢声问她:“这几年,过的还好么?”
“不好,不好,不好。”她仰着一张娇艳的面庞,咬牙道:“李渭,你这个混蛋。”
他眼神深邃,面容英朗,神情永远沉稳淡定,是这样的可恶。
她圆圆的猫儿眼恶狠狠瞪着他,眼里慢慢腾起怒火和哀怨。双手握拳,朝他的胸膛上狠狠砸去:“你这个混蛋,为什么要来长安,你在长安这么久,为什么不来见我。“
她朝他怒喊:“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不可以对我好一些。”
他任凭她在他身上拳打脚踢,岿然不动,温柔叹道:“春天。”
她挥洒着她的千万怒意,泪簌簌的掉下来,她打开濡湿的眼,仰头问他:“李渭,你心里有没有住着一个人?”
在她喜欢他的时候,他是不是也把她珍藏在心底?
如果不喜欢,他怎么会有那样深暗又温柔的眼神,会有那样剧烈的心跳,伊吾那夜他为何要深深吻着她,为何要不断的喊着她的名字。
她那时候懵懵懂懂,不够明白,等到再大一些,日日回味,才依稀了解他的深意。
他伸手抹去她脸上的绵绵泪珠,温柔道:“别哭了。”
“李渭,你回答我。”她又气又怒,“谁在你心里?”
“是你。”他抓着她两只泛红的粉拳,无奈的喟叹,“只有你,我心里只有你。”
“那为什么...为什么要拒绝我,为什么要推开我。”她双目通红,脸庞潮湿,咬牙切齿的问他,“为什么一直不来找我。”
他无奈的叹一口气。
“因为你还是个孩子。”他说,“你太小了,才刚刚长成,没有经历过太多,等你见过不同的人,看过不同的风景,尝试过不一样的日子,你才知道,什么是好的,什么是想要的。”
“而我一无所有,给不了你所有。”他弯下腰看着她,绵绵注视着他,“我能给你的,只有心意,这太少了。”
“你聪慧又秀美,在长安,能遇上俊杰公子,可以锦衣玉食,一生无忧。见到的人越多,你就知道,我其实没有什么好,这世上胜我者成千上万,我李渭不值一提罢了。”
“我心里有你。”他说,“想看着你、守着你,却不敢靠近你。”
“你怎么可以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我,让我独自过了这么久。”她嚎啕大哭,委屈万分,“我是我,不是别人,也不是你,我有自己的想法。”
“我只想要你,只要你的心意,对我而言,它胜过世间万物。”
他把她的手按在跳动的胸膛上,酸涩低叹:“以前没有人偏爱过它,我不知道它价值几何,只能当它一文不值。”
她心中满是酸涩和苦楚,她想了他好久好久,想到心灰意冷,他却一直无动于衷,留她一人惊慌失落。
她抓住他的一只手,拉高袖口,恶恨恨的咬住他的手臂,要让她的痛也送到他皮肉里去,让他尝尝她的苦。
他一动不动的凝视着她。
腥甜温热沾上舌尖,她吸吮溢出的血珠,尖尖的利齿用力加深伤口。
滚烫的泪珠落在他手臂上,他伸出另一只手,温柔拂去她的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