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下微惊,拿过银针细看了看,冷声道,“怎会如此?”
“我也是从崇一那里得知的,原本我观察苏寒怜,虽不敢太细致,但确认她每日并无任何异常。”司音肃然地看着泛黑的银针,“我问过崇一,他说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奇怪的毒,只说裴大人吩咐不要声张,当作不知道这件事情。”
“另一件一样的衣裙已经给殿下另外备好了,说来也奇怪,崇一说这是大人令他办的事情。莫不是裴大人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司音叹了叹,“不过,还好发现得早,要不然,殿下要真穿了这衣裙,还不知道会什么事儿呢......”
司音之后的话秦书一个字也未曾听进去,她恍若被人当头一棒,耳畔蒙声下脑海里一片空白,心口空窒。似被巨石狠狠压着,几乎要喘不上气。
裴郁卿,是裴郁卿......
前世此期,他们对苏寒怜并无过多防备。更未曾料到这一遭,她那时候,穿的就是这身衣裳。
陛下寿辰,宗亲敬酒。
唯有皇族系室方有资格饮御赐酒,可那一次,她并没有喝。
裴郁卿以她身子抱恙不宜饮酒为由,替她挡了那一杯。
虽说这个举动在平日里没什么,但那是陛下相敬,本不当推拒。何况有她一杯,便是代表陛下承认了她的皇族血脉,只差一道正式诏书而已。
所以那一杯酒,分量不轻,纵是代喝也是有些隐引微词的。他那天不由分说地替她喝,秦书虽稍稍意外,但他寻常便本是心思细腻体贴之人,也时常顾念她胃不好,替她挡酒。他们之间的这些小事情,她早已经习惯。
现在看来,太子原本要算计的人是她......
想来是太子殿下已然发现,她的存在对陛下来说,终归是眼可见心可软的存在。
那么裴郁卿,便是在事情无法逆转的状况下,替她饮了这一杯不喝也得喝的酒。
她还对他说不欠他的。
秦书看着那一杯水,喉间生涩,仿佛被什么绞住了心,疼的她直落泪想哭,眼眶一阵阵地泛酸。
司音见她情绪不对,在她眼前挥了挥手,“殿下,殿下你怎么了?”
她眼前被潮泪雾茫一片,恍惚回神间,转身便提裙跑了出去。
“殿下!”
西庭院
苏寒怜怔然地跌跪在地上,眼里惊恐万状,美目浑然不觉地流下泪来,“大人......我没有,我没有!”
裴郁卿坐在圈倚上,垂眸居高临下地睨着眼前柔弱无助的美人。他眼底的冷沉幽深寒进她心底,令她拼命想逃。
她太害怕这个同传言无二的男人。
他洞悉一切,权倾朝野。
以为自己在算计他的时候,却不知自己已经一步步落入了他精心布下的圈套。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招认什么,才能换他的手下留情。
裴郁卿携了笑意,语气仍是温醇如酒,“苏小姐,我给过你机会。在你进上卿府那天,我便告诉你,倘若有什么苦衷,不用瞒着我,我都可以帮你。”
他俯身下来,微凉的手轻滑过她纤细易折的颈,“可你白白辜负了我对你的宽容和仁慈。”
话音未落,那伴着衣袖漫出沉木香的手箍住了那细颈,不是瞬间窒息的力道,而是一寸寸掐弱呼吸,慢慢收紧,令人步步触及死亡的力量。
手下娇躯连挣扎都无力,拼命撕扯他的衣袖拽他如铁撩的手腕,也毫无用处。
荷颜失了月色,苍白凋零。
“倘若你算计的是我,兴许看在苏小姐容姿貌美,也看在苏大人的份上,裴某还能有些气量留你一命。”
他好似修罗遥遥从狱底传来的嗓音,缓缓入耳,是垂死不见生还的无比绝望。
院子里崇一的声音蓦然响起,随后是殿下。
裴郁卿偏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眼底阴郁之色渐消散去,他松开了手大步走出去,带上了这间房的门。
尚残留一丝女儿惨冷温香的右手背在身后,见她匆匆跑过来,平复了心绪缓声道,“殿下。”
原本有裴大人吩咐,崇一便在外头拦着死活不让她进,回头见大人出来了才没再阻拦。
秦书看见他,眼眶红的不像样,跑过去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埋在他颈间泣不成声。
裴郁卿被他撞的退了一步,及时稳住身子,微愣了一晌颇意外地接住她,偏头问,“怎么了?”
她饮泣难言,许久才浓着鼻音哽咽地问,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什么都不和我说......”
她胡乱问了两句,裴郁卿大抵猜出她知道了什么。他一时无言,只低头贴着她耳畔道,“微臣是心甘情愿的。”
“我才不想欠你的!”秦书哭着推开他,拿袖子抹了一把眼泪,“我本来什么也不欠你的......”
“你总是骗我,什么都是骗我的......”裴郁卿从没见过她哭的这样泪满襟衫,他记忆里甚至翻不出她掉眼泪的碎片。
她没见她哭的伤心欲绝,更不知该如何哄她。手足无措地怔愣片刻,只能抬手替她擦泪。
他本想捧着她的脸好好哄一哄,可始终背在身后的右手不能碰她。
她像是积怨爆发,拍他的手推了他一把, “本来我们都死了,死的干干净净干脆利落,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呀......”
“你这个混蛋,那是我的酒,你凭什么替我喝,凭什么替我死!”
“呜呜——我本来只有婚约那一件事情赢你半筹,现在又输的彻彻底底......”
裴郁卿不厌其烦地一次次被她推开又一次次抬手给她擦泪,“分明是你赢我赢的彻彻底底,我心心念念算计你,最后还不是你把我给算计的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