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赵淑仪染了疫病殁了,杨昪在宫里没了靠山,并州又离长安那么远,赵家大约是觉得杨昪登基无望,更害怕以后夺嫡牵连本家,索性冷落下来。
杨昪眉头一皱,不想再继续说这个话题,转目看向郑嘉禾,顿了顿:“你刚刚去换衣了?”
他扫一眼郑嘉禾身上的衣服,已经与来的时候不一样,是颜慧带着备用的那身。
郑嘉禾立时警觉起来,神态自若道:“是啊,刚刚那身不小心溅了油滴。”
杨昪不由分说直接拉住她的手,摸到她掌心还是热的,才算松了口气。
“你不冷就行,”杨昪眉心微蹙着说,“你从前没来过这边,我就是怕你冻着。”
郑嘉禾转转眼珠,“哦”了一声。
听杨昪这语气,总感觉他已经看出来她把里面的衣服脱了。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席上。知道了杨昪对赵家人的态度,郑嘉禾在接下来的宴席上,就没怎么尽心了。
次日太后銮驾率先启程去往长安,秦王率领大军跟随其后。大军行进缓慢,而郑嘉禾还要赶着回长安,因此当天两人就又分别了。
比来时好的一点是,郑嘉禾回去坐的是马车,车里铺了厚厚的毛毯垫子,还烧着暖炉,郑嘉禾一路上没有再入城休整,几乎都是在马车上睡过去的。
十一月末,太后銮驾抵达长安。
以郑源为首的几位大臣在城门处迎接,郑嘉禾没有过多停留,直接入了宫城。
铺天盖地的奏折送到蓬莱殿,堆积在书房的桌案上。饶是郑嘉禾感觉到非常疲惫,她也不得不强撑起精神,挑几件紧要的事先处理了。
她离开长安有三个月,这段日子以来,朝中诸事都是由几位宰相共同决议,有议不准的,紧急的就送到边关交给郑嘉禾过目,不紧急的就一件件积压起来,等着郑嘉禾回来统一处理。
她在桌案前坐了一个下午,实在是倦意袭来,忍不住就去榻上躺了一会儿。
长宁公主杨平莹来蓬莱殿求见。
“太后在休息么?”杨平莹站在廊下,问颜慧。
颜慧应道:“正是。要不公主晚些再来?一会儿等太后娘娘醒了,奴婢会向太后通禀。”
杨平莹点了点头:“我也没什么事,就在这儿等着吧。”
于是颜慧把她引到偏殿落座。
当初杨平莹到并州没几天,就与太后、秦王一同离开。只不过秦王去打仗、太后去巡视北地各州了,她则由人护送着回到了长安。
郑嘉禾直到晚饭时间才醒过来,她披上外袍,随便挽了一下头发就去见杨平莹。
“你怎么来了?”她坐在椅子上,以手掩唇打了个呵欠。
“还不是你回来了,我总要来见见你。”杨平莹斜看了一眼自己的婢女,示意她捧着盒子上前,“这是我母妃非要让我过来送给你的,说是要谢谢你把我送回来。”
郑嘉禾清醒了一些,坐正身体,让颜慧把盒子接过来。
“多谢姚母妃。”郑嘉禾笑道。
杨平莹问:“叶罗国那几个使臣还在驿馆里关着,你打算如何处置?”
郑嘉禾“唔”了一声,挑眉看向杨平莹:“我这才刚回来,你就来催我?”
杨平莹不自在道:“都关了快两个月了。”
她踌躇了一下,索性直接说明白:“我是利用巴卡伦回到大魏,但巴卡伦这段时间对我也挺好的,我总要问清楚你的意思,也好心中有个谱。”
郑嘉禾点点头,正色道:“平莹,你离开长安时,我还是太子妃,如今我已经是太后了,你也该是大长公主。我打算等过些天为你举办册封礼,把叶罗国那些使臣也请过来。再之后,我会放他们回国,同时也会再派些人马出使西域,打通大魏与西域之间的商贸往来。”
杨平莹迟疑道:“可是西域封闭多年,对大魏戒备心很强。”
郑嘉禾掀唇一笑:“你带来的那个,不是王庭重臣吗?你去说服他。”
杨平莹:“……”又要被她使唤了。
尽管表现得再不情愿,杨平莹还是去了驿馆一趟,不知道说了什么,第二日,那叶罗国使臣就同意把大魏太后的意思转达给叶罗国国王,并承诺会尽力劝说国王答应大魏的邀请。
只是有一个条件,他希望大魏的长宁大长公主能出现在使臣团中。
杨平莹久离故土,郑嘉禾无意让她再颠沛流离下去,本要拒绝,她却自己答应了。
姚老太妃哭着喊着不想让她再次离开,她索性跟郑嘉禾商量了一下,要把自己的母亲也带走。
“母妃身体康健,精神头也好,我正好带她四处走走。”杨平莹看着郑嘉禾,笑道,“你不会不同意吧?”
以往那些老太妃,大多也都是跟自己儿子去往封地荣养,长宁虽是公主,但在郑嘉禾眼里是一样的。
于是她很快就答应了,并让人为她们准备了许多随行的物品、仆役,务必要确保她们一路平安。
十二月上旬的时候,叶罗国使臣与大魏使臣队伍一同离开长安。
秦王带领的大军还在路上没有归来。
郑嘉禾自城门送别杨平莹一行人,下楼的时候,突然脚步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颜慧眼疾手快扶住她,关心道:“娘娘这段日子太累了,等回宫还是让王太医来请个平安脉。”
郑嘉禾伸手轻柔额角,缓和了一会儿,颔首道:“好。”
蓬莱宫中。
王太医手提药箱,步履匆匆来到太后寝殿,正看见太后侧卧在矮榻上,闭着眼,一副精神不振的样子。
王太医行了礼走上前去,放下药箱,问:“娘娘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