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昪神色一凝。
紧接着,那胡商就往前走了一步,抬了抬下巴:“欸。”
杨昪抬目, 无波无澜地向他看去。
胡商道:“我也不白救你, 只是过几日我们打算去并州。如今战事正酣,边境戒严, 外族商队都不能进。听我夫人说, 看你的装束,在大魏军中少说也是个副官,我们把你送到并州, 你想办法, 把我们商队放进去如何?”
杨昪眼角余光瞥过长宁公主, 知道这胡商口中的“夫人”就是她, 不动声色地问:“这种时候,你们去并州做什么?”
胡商理所当然道:“自然是做生意!我辛苦跑这一趟, 运了几大车的兽皮裘衣,再不进城, 这批货就要败在手里了!”
杨昪压下心底的怀疑,嗯了声:“我的东西呢?”
胡商顿了一下,转过头, 对候在一侧的仆役用外族语说了些什么,那仆役便退出去,把杨昪的甲胄、匕首都送了过来。
杨昪目光微转,看到自己原本布满血污的铠甲、铁盔和匕首都被擦拭干净,摆放整齐。
胡商大喇喇坐在椅子上,出声询问:“所以你在魏军之中……是什么身份?”
杨昪自然不可能跟他说实话。他只是随便编造了一个身份,然后试探这支商队的来历。
胡商自称是世世代代住在北戎与大魏交界处的商人,常年往返于两地做些生意。
杨昪打量了他一下,若有所思。
胡商很快又带着长宁公主离开了,留杨昪一人住在这个营帐里休息。
到了夜间,杨昪阖目睡下,正有些昏沉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轻微响动。
向来警觉的杨昪迅速睁开了眼。
长宁公主杨平莹很快走了过来,蹲在杨昪的榻边,小声道:“是我!”
杨昪坐起了身。
“长宁皇姐,”黑暗中,他借着月辉,能隐约看到杨平莹的轮廓,“什么情况?”
杨平莹快速说道:“我来不及跟你解释,但你千万不能让他们进入大魏境内!他们是西域来的,根本不是为了做生意,而是为了打探消息!”
杨昪目中划过一丝了然:“这些年你果然身在西域。”
杨平莹没有回答他的话,自顾道:“等过几天,你的伤养的差不多了,我找机会放你走,你自己回并州去!这里离并州也不远,只有一百多里。”
杨昪问:“那你呢?”
杨平莹道:“你暂时不用管我,三弟,战事要紧。”
杨昪眸色一暗:“姚母妃一直在等你。”
杨平莹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我知道,我还知道如今的长安,是阿禾妹妹主政,她不会薄待我母妃的。等战事平定,你若是回长安见了她们,记得替我问好。”
杨昪刚嗯一声,杨平莹就又匆匆站了起来:“我得走了,待太久怕被发现。到现在,他们都不知道我的身份,接下来几天,你也千万别露馅。”
她悉心叮嘱几句,见到杨昪点头,正要放心离去时,杨昪又叫住了她。
“我出事的消息传到并州,大魏必然军心大乱,”杨昪说,“得先想办法,把我还活着的消息透露出去。”
杨平莹一怔,点了点头:“我来想办法。”
她转过身,如同来时那样,静悄悄地离去了。
……
秦王战败,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到北地各州,对各州守兵的士气都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雍州城内,安王府也笼罩在一片阴沉的气氛中。
王府长史匆匆走到正堂,对屋中负手而立的安亲王一揖到底:“王爷!”
安亲王转过身:“怎么样?”
长史道:“北戎大军趁乱又偷袭我军几座大营,如今玄甲军群龙无首,照这个势头下去,我大魏边境防线崩溃,北戎人不日即可打到雍州!”
“荒唐!”安亲王握紧了拳头,“少在这儿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长史小心翼翼,意有所指:“这么大的事,朝廷肯定会派人来查的。”
安亲王猛然转头,眸中闪过一抹厉色:“并州城外河谷一役,是秦王冒失了,便是查,又能查出来什么?”
长史额上渗出冷汗,连连应是。
安亲王背过手,默了好一会儿,又问:“做得干净吗?”
长史略有迟疑,苦笑着道:“王爷,当时战事胜利在即,谁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转折……何况咱们做了手脚的根本就只有那一批,不会真有那么巧,就是那一批军备的问题吧?”
安亲王瞳孔一缩,眉头皱了起来。
还真说不准。
而这一役直接导致秦王战死,凭借太后与秦王的关系,太后可不得命人彻查?若真是深究下去,当初他让人做的那些手脚……可就瞒不住了。
安亲王心中有些烦躁,他眉心一拧,吩咐道:“速速去信给吴王,让他按最坏的情况,准备起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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