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点都不衔接地继续手头事情,还很体贴地找原因:“浴室出情况了?”
白月:?
饶使时空旅人对其动因莫名其妙,也完全察觉了此举蕴含的“非礼勿视”之义:“什么事也没有,这衣服我看很厚实就当家居服了,有什么奇怪吗?”
别告诉她旧社会里这样太劲爆了,睡袍真捂得严严实实,连露出手腕和脚背都困难,况且她的骨架撑不太起来,看上去活像是穿了个面口袋————而维多利亚时代的女装晚礼服还有酥(和谐)胸微露的款式。
“……没问题。”帕特里克手头的动作慢慢停了,“就是太突然了。”
————这是一件涉及距离感的事情,于时空旅人而言,本处别墅先前只是借宿的陌生人家,因此卧室和浴室以外都得当成公共场所,都须穿好外出常服。
可现在怎么还维持原来的心态呢?
况且白月在帕特里克面前没少穿二十一世纪的衣裤,或者说她除了女仆装和他亲手交过来要求她穿的裙子,就一直穿的现代服饰,众所周知目前的女性都是穿长裙的,运动裤像极了“男人的衣服”超级无敌不得体。
“怎么会突然呢?我们第一次见面,就奇装异服嘛。”
其实对于过去的事,帕特里克充分发挥了“对不同民族(还有时空)文化习俗的尊重”,说服了自己这些离大谱的未来女装是正常的。
“那不一样,我只当是风格迥异的未来服饰,但你现在穿的衣服……”他依旧有些愣神,顿了下才接下去说,“除了儿时我的母亲,没见过有女性这个样子就出现在我身边。”
“你不是有妹妹吗?”
“就一小孩子。”
“你不是说我像小孩子吗?”
绅士先生泄气地闭上眼睛,将手里的衣服往收纳盒里一掷:“不一样!”
这下子,他终于肯抱着盒子转过身来了,眼神就粘在东方人黑漆漆的眼睛上(白月怀疑他在看映出的影子):“你装行李的包容量有限,带的衣服也不多吧?”
时空旅人怎么点头怎么觉得他在转移注意力……
说起这衣服,记得她刚来就发现她住的卧室衣柜里塞满裙子了,只当是别人家的东西不敢多碰,结果现在帕特里克说就是给她买的。
“可是我来之前就……”
“……他以前就在买,我后来又添了一点。”
“我想试试……”白月脑子一热,抬头去看他,“我不太会穿这个年代的衣服……”
“有说明书!”
于是她还没来得及回神,就被帕特里克不容置疑推进了卧室,顺便一提他手速很快地把自己关在了门外————从羽毛球到中文课,再到着装事宜,绅士先生对白月这藏不住心事的情况深表认同。
等到夜色粘稠得很,他刚在床上躺好,白月却过来敲门:“帕蒂?帕蒂?”
声音很轻像是落水的羽毛,不会一下子吵醒入眠的人,然而帕特里克还没真的睡,于是门外白月听见他说:“稍等片刻。”
紧接着是窸窸窣窣的布料抖动声,时空旅人觉得要是自己够勇,完全可以直接进去(但她没那个胆)。
直到帕特里克亲自打开门:他在她等的时段内穿好外衣并将扣子扣到了最末一颗。
白月轻扶着微晃的裙身,迫不及待走到了卧室温柔如水的灯光下:“我想给你看看!”
浅色调的立体绣花裙子,不是那种要垫出臀部的克里诺莱特式长裙,是她喜欢的弧度均匀的大裙摆,在二十一世纪一般只有新娘才会穿的那种。肩部也没有夸张的大垫肩,而是更加符合东方女子的柔和设计,没有紧身胸衣,但外裙的腰带和抽带也能营造出修身效果:还是有曲线存在的。
连帕特里克都绕着她转,表示他以前给她的衣服确实不如这件适合她,不过这件也是他买的。
白月舍不得就这么换下去,更不舍得就这么走,她还有些不适应裙撑,小心翼翼地在卧室里踱步:“说起来,我到没怎么来过你的房间,这还是第二次。”
然后她注意到了他的床。
“什么材质的?”她不确信地伸手摸了摸。
“哦,就是棉被。”
他在床沿坐下。
“会不会太薄了?你就盖这个吗?”
白月难以置信地又掀起一角,现在深秋快入冬,这种厚度也就初秋能舒服吧?
她想了想:“床下有加热装置?”
“没有。”
然后是沉默。
————谁来告诉她为什么局面会变成这样?她不过就是想让恋人欣赏自己穿着心仪裙装的样子,现在他却外衣都没脱就裹着被子躺下了还是背对她————活像她以前被压轴题深深打击后怀疑人生的样子!
“哎帕蒂,”白月用手轻轻戳他后背,“这样会很冷吧?”
帕特里克翻身面对她,眼神却不对上,其实他一直维持倾听的态度,就仿佛她提出来的真是什么费解的问题。
“确实保暖欠缺,但不至于感冒,而且我也习惯了。”思考良久,他才给出回答。
“为什么呀?”
“……”
这又是什么发展?
灯影间英伦青年垂眸沉思,原先面对恋人温柔的微笑早已不见,换作一层迷思之雾,就好像是他面对的不是出于好心的疑惑,而是哥德巴赫猜想、费玛大定理、四色问题等贯穿近现代的世界级难题,让每一个胸怀大志的学者绞尽脑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