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阿追迎来十八岁生辰的时候,戚国上下都正焦头烂额。
班国、皖国、褚国、东荣四国结盟的事已成定局,虽然尚未宣战,但只是迟早的事,戚国的各样部署都要尽快调整。
她主动帮了些忙。毕竟许多事于谋士而言,只能推测“如是这样大概会如何、如是那样又会如何”,对她来说则是翻过石头一看便知结果必是如何,有把握得多。
于是生辰这日她也并未打算闲着,用过早膳后,拿着占卜石就奔玄明殿去。进殿一看,嬴焕竟还睡着。
并没有睡在寝殿,而是伏在正殿案头,胳膊下好像还压着一卷竹简,看得阿追一时诧异。
她看向胡涤,胡涤上前低低解释:“主上这几日太累,熬不住便这样睡了。我们想着不如就由他这般睡一会儿,若叫醒再请进寝殿,他兴许又不愿再睡了。”
阿追了然,便也不扰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径自在案桌一边铺开毡布倒出石头,思索着他可能需要知道的事,先行卜来一试。
她偶尔忍不住偷觑他一眼,刚好可以看到他的睡容。他侧枕着胳膊,闭着眼睛的样子安安静静,倾覆着的长睫掩去了三分凌厉,但还是那样的好看。
这几日他明显憔悴了些,消瘦下来的脸上有点苍白的憔悴。她心下禁不住一喟,觉得戚国实在是太大了,大事小事堆积着,总能将人忙得不可开交——怀哥哥就不会这样的忙,他每天只需要为朝中之事花一两个时辰,而后就可以骑马射箭读书,或者陪着她待一会儿,她从不曾见过怀哥哥像他一样,熬到筋疲力竭趴在案上睡。
可虽有这样的感慨与比较,她心头又偶会被什么东西一撩,觉得他运筹帷幄的样子真让人赏心悦目,清贵又霸气,看都看不够的。
嬴焕眉心忽地一动,阿追忙挪开眼,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该占卜的东西还没卜呢。
当下她便正襟危坐,手指在小石间拨弄着,似一副方才一直专注于占卜的样子。
嬴焕醒过来,撑身坐起,看清身边的人一愣:“阿追?”
他又静神向外看了看,皱眉:“什么时辰了?”
“巳时二刻刚过。”阿追轻描淡写地答道,转而案桌被拍得一震。
他声音沉沉,火气倒不是冲她发的:“胡涤!你怎的不叫我!”
胡涤当场跪下,阿追不抬眼,扯嘴角道:“啧……不识好人心。殿下您熬得栽在案上就睡得无知无觉,再熬下去非要生病不可,叫您起来才是其罪当诛。”
她口中说得风轻云淡,自己心里别别扭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