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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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天跟诗荃商议好约烟妹妹在府衙花园赏梅但烟妹妹却未及时赴约,出去暗中察探烟妹妹消息的心腹书童赶回来,向他说烟妹妹路上出了情况,他心下着慌,便急忙奔到街上去了,等看到那一幕以后,他头上如打了个焦雷一般,整个人都快炸了,消沉了很多天不敢去见她。但还是魂牵梦绕的,这一回看到,心里顿时如耗子挠似的,眼睛像钉子一样的钉在她身上,整个人像失了魂似的,她人都走出去好一会儿了,他脑中还一遍遍环绕着的她的身影。

“哥哥,”诗荃掩着嘴偷偷笑着地走到书钧的身边,“你每回见了烟妹妹都要挪不开眼睛了,魂都丢了一样。”

书钧回过神来,脸上仍一副怅然若失的神情,“庄生晓梦迷蝴蝶,她便是一个蝴蝶精灵,带给我斑斓的梦境。”

“哥哥,她有什么好的,值得你为她神魂颠倒。我承认她确实有几分姿色,不过是个绣花枕头罢了,除此之外还有哪样胜得过我,整日里捣腾一些臭泥瓦罐,净是一些不入流的玩意,都是下三滥的人才会做的,我就很看不上,只有你像珍宝一样把她捧得高高的。”

书钧皱了皱眉头,冷声道,“你懂什么,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她骨子里纯真活泼,是最难能可贵的,整个扬州城再也找不出比她好的了。”说罢便撇下她,径直往前边的院子去了。

书钧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双手抱头,眼睛里缠结着痛苦的神色,他脑中总是不断地回想起那日烟妹妹在街头被那男子抱在怀中的情景,自己的苦心谋划,却让别人捷足先登了,若真发生了他最怕的事,那可要怎么办才好。

两日后,冬至节便到了,扬州人把冬至叫大冬,大冬大似年,算是一年中最隆重的节令了。这一天,家家户户热闹非常,挂喜神像迎喜神,上香供饭祭祀先祖,香火缭绕兴旺,吃汤圆、蕃瓜饭、青菜豆腐,家宴欢聚一堂,妇人小孩、亲朋好友都服饰一新,互相馈赠节日美食贺冬,街上车马络绎不绝,行人往来如云。烟景每年此时都会在东关街支个小摊,卖几瓮自己酿的冬酿酒,赶这场热闹,虽收获的银两不多,但贵在其中的乐趣。

虽说扬州今年闹了雪灾,受灾民众多,但百姓过节的热情仍是不减。冬至这日雪已经晴了,天气也不复先前的苦寒,因此今年的大冬虽没有往年那么热闹喜庆,但贺冬拜节的人仍是不少。杜甫有诗,冬至阳生春又来,冬至过后,万物便开始慢慢复苏,扬州的百姓在这辞旧迎新之际,期望来年吉祥顺遂。

烟景的小摊在街南,和缀儿两个人扮作街头小贩的样子,用毡巾包头,身上穿着厚厚的青布棉袍,脚下穿着羊毡暖鞋,正在招呼来往的客人,“卖酒了,快来买东酿酒!十文一碗,又香又甜不醉人!”

烟景这一副布衣小贩的打扮,没有丝毫惹眼之处,只是一张脸虽不施粉黛,却显得俊秀非常,因此路过的人见一个如此俊俏风流的沽酒少年,都多来光顾,这冬酿酒在冬至一日最是紧俏,众人争相购买,一个上午便已经卖了三大瓮的冬酿酒,客人喝了没有不称赞的,都道是好酒。烟景特特多留了几瓮下午来卖。

说起来这冬酿酒本是姑苏冬至节的佳酿,烟景前些年冬至节前夜随爹爹到姑苏访友,席间喝到了飘着桂花香的冬酿酒,很是喜欢这种香甜温润的味道,便跟厨娘讨了酿酒方子,自己也学着酿了起来,第一次酿发酵过了头,味道变酸了些,她不放弃,第二天冬天再酿了一次,味道竟跟姑苏的冬酿酒相差无几,于是便在扬州城内售卖推广起来,没想到大受欢迎,一传十,十传百,许多小贩也纷纷效仿,更有手巧的也自家酿了起来。

她今日其实没什么心思卖酒,脑子里只不断地回旋着一个问题,他会来吗?

她其实心里是没底的。假使他真的来了,她装扮成这个样子,恐怕也不好认不出她吧。因此她一上午都在留意来往的客人,但却并未看到他的身影,到了下午,那几瓮酒早已卖完,便有些无聊起来,两个肘子支在桌子上,歪着个脑袋,脚下踢踏地踩着地上的雪,望着来往的行人。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镀上一层淡淡的昏黄,墨蓝的天空中,出现了几点淡白的孤星,街上的行人渐渐少了,街边做买卖的都已经收了摊,大家都回家吃冬至夜饭了。烟景面前摆着一个银鎏金花卉暖酒壶,里面是热乎乎的,又香又醇的冬酿酒,专待他来了与他喝两杯的。

缀儿又催了几次,烟景才把摊给收了,山头的夕阳一点点地沉下去了,余晖脉脉映射在云端,染得云彩如同一匹匹绚丽的织锦。映照在湖面上,照得湖水一半碧绿一半红,她的侧脸染上了一层稀薄的金光,却显得有几分落寞。

夜饭的时间也快到了,烟景终于提起暖酒壶,和缀儿正待上马车返家去。

是靴子踩在雪地吱吱的声音,烟景耳朵灵敏得不行,心中跳了一跳,抬头一看,不禁楞了一下,随即双眼便满是雀跃之色,“叔夜公子,你来了?”

他披着玄青色的大毛领狐裘,头上束着玉冠,目若点漆,唇若含朱,在夕阳的余晖中踏雪而来,身后拖下一段长长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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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事耽搁,来得晚了,这冬酿酒可给我来一碗吗?”聿琛熠熠的星目看着她,走近前笑道,“冬至夜,对我们这种在异乡的行客来说,入乡随俗,喝杯冬酿酒才算过了这个节。”

烟景举起暖酒壶在他眼前晃了一下,笑道,“专为你备下的,喝碗搪搪寒气,酒水有限,不可贪杯哦。”说罢便让缀儿从车厢里拿出一个小桌子,摆在雪地上,从暖酒壶里给他倒了一碗酒,亲自捧到他的面前,笑嘻嘻地望着他。

他接过酒,却未喝,视线却一直停在她的身上,略微有些出神。

|花酿

烟景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摸了摸头上的帽子,有些别扭地道,“你觉得我这样很奇怪吗?我每年三月的庙会和冬至节都会打扮成这副样子,赶着热闹在街边卖一些自己亲手做的小玩意,本也不为了银钱,就是觉得自己的手艺能得到大家的喜欢便很是开心快活。”

聿琛眼中拂过一丝笑意,“怎会?我倒觉得你这个样子还有点儿意思。你除了会酿酒,还会做些什么?”

烟景想了想,掰着指头道,“风筝、兽面、花灯、泥人、木偶……只要街肆上有的那些玩意,我都可以做得出来,只是我在针线上头实在是不灵巧,这种细致的活计对我来说太难了,总绣不好一个样子。”说着便有些忐忑地瞧了瞧他的神情,一下子把自己的短都揭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就此没戏了。

聿琛笑道,“绣不好有什么要紧?若是一个人女工诗词书算,样样皆精,虽是可夸,但未免匠气有余灵动不足。大概是你本不喜欢做针线,所以不肯在这上头下功夫,这种事情应顺着天性而为,喜欢什么便做什么。”

被他一语道破,烟景微微低下头,但听他似乎并不计较自己针线功夫不好,原本还有点蔫蔫的心情一下子像开了花儿似的,他还说喜欢什么便做什么,她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对她说这样的话,跟她想到一块儿去了,真是让她又惊又喜,看着他的眼睛禁不住亮闪闪的。

聿琛目光灼灼,“你除了会这些手艺以外,可还会什么才艺?”

烟景轻轻一笑,“你这话问得奇了,小女子不才,琴棋书画马马虎虎,歌舞不曾学得,些须会唱几首扬州小调自娱罢了。”

“哦?你还会唱扬州小调?”

“娘胎里带来的,不用学就会了,公子若想听的话,我给公子哼几句。”

聿琛点了点头。

烟景唱了一曲活泼轻快的《鲜花调》,“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满园花草也香不过它,奴有心采一朵戴,又怕来年不发芽……”

烟景的声音娇滴滴清灵灵的,音调清婉悠扬,在这样一个静谧的黄昏里头,像仙鸟在鸣唱一般,异常地美妙动听,让人没来由地心头动了一动。

聿琛淡淡一笑,“你嗓子还可以。”

烟景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面颊上浮上浅浅的粉红。

聿琛端起酒,见这酒酒色碧清,里头还飘着细细的桂花瓣,喝了一口,“清洌芬芳,味醇甘甜,酒也酿得不错。”

见他喜欢喝,烟景更是高兴了,说道,“这冬酿酒是花酿,一年方酿一次,只在冬至节这天饮用,过后便再难喝到。每年秋分桂花开的最好的时候采了来酿,酿而未煮,以花入酒,最是香甜芬芳。”

聿琛边听她说边若有所思地喝酒,待她讲完,那碗也空了,不觉笑道,“唔,酒意微醺,回味绵长,倒不醉人。”

烟景喜滋滋地又给他倒了一碗,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又喝完一碗。

聿琛连喝了三碗方才作罢。

就这么喝酒讲话的功夫,两人不觉已经呆了一刻钟的时间,天已经黑了下来,缀儿来到烟景的旁边小声催促她回家吃饭,烟景这才开始跟聿琛道别。

她望着他,竟有些柔肠百转起来,“公子来喝了这冬酿酒,我很开心,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家去了。”顿了一会,终究还是问道,“公子在扬州也有些时日了吧,还会在此停留多久?”

聿琛一双乌黑的眸子在夜光中微微闪动,略一沉吟,道,“如今事情进展顺利,大约几天后便要离开扬州了。”

烟景的呼吸窒了一下,不禁说道,“怎这样快?”话说出口,方意识到有些不妥,不敢再去看他,低下头,有些羞赧地望着脚尖。

聿琛的神情动了一下,只是对她轻轻一笑,望着她的眼神有些深邃。

空气仿佛凝滞了下来,静的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月色朗朗,人影在地,琼枝梅影,与沐清辉,她望着他,眼睛里仿佛含了一片月光,泓泓流淌。

他解下腰间的玉佩,放在酒碗的旁边,依旧是淡淡地道,“身上没带银钱,这玉佩便抵酒钱了。前日你送我的那个小泥人我收下了,也当是还礼吧。”

“今后,别叫我叔夜公子了,这玉上有我名字,我不及嵇叔夜的傲世不羁,宏达放逸,怕有损先贤的清名。”

烟景将那枚玉佩攥在手心里,触手莹润细腻,原本有些空荡荡的心因这一玉佩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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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些许的着落,“那么,有缘再见了……”烟景朝他淡淡一笑,便转身离去,不知为何,眼中突然有些发涩,很是不舍得。

他若离了扬州,这辈子还能再见么?

缀儿扶着她上了马车,待马车走出十几米后,她才悄悄掀开帘子的一角,往他的那个方向望一眼,却见他的背影正踏着风雪离开,与马车离去的方向背道而行。

烟景放下帘子,轻轻叹息一声。

在车上,烟景对缀儿说不许将今晚的事情告诉嬷嬷,要严守口风。

回到家去,发现嬷嬷正站在房门口翘首盼望,见她回来了,忙迎上去,让她换掉身上奇怪的装束,少不得责怪她回来晚了,夜饭都已经做好了,就等她回来便可开饭了。

说起这冬至夜饭,不过是比平日丰盛些,多了一些烧肉、青菜、豆腐、鸡汤等冬至必吃的菜肴,别的没有什么不同,只因烟景家中人丁有限,柳老太爷和太夫人早早过世,柳燊更是一代单传,没什么亲支嫡派,不似其他大家族人口兴旺支庶繁盛,宴席满座,夜饭吃得热热闹闹的。因此这冬至夜饭,不过也就是爹爹、嬷嬷和她三人一起吃而已。

烟景简单的梳洗了一番,换上了一件簇新的湘色菊花纹厚绸的灰鼠袄,从一个俊秀的少年郎又变回了那个俏美的小女孩,便随嬷嬷到了吃饭的大厅,见爹爹早已在厅上的黄花梨圈背交椅上坐着了,正认真地翻看着手中的账簿,听见了她的脚步声方抬起头朝门口望去。

烟景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有和爹爹同桌吃饭了,这会看见爹爹坐在那里,顿时喜笑颜开,叫了一声爹爹,便奔到了他的身边。

柳燊将手中的账簿搁到旁边的方桌上,见女儿终于回来,眯着眼睛笑道,“今天又出去胡闹了吧。”

|婚事

烟景好久未见爹爹这么舒心地笑过了,知是这连日来办粮赈灾的事情进展顺利,自己回来晚了,他虽没有责怪自己,但心里终究有些愧疚,便讨好着道,“爹爹,女儿平日里虽说任性了些,却是因为爹爹疼爱女儿的缘故。若没有爹爹这般事事宽容女儿,女儿的生活肯定没有现在这般快活自在,爹爹真的是女儿心中最慈爱宽厚的爹爹。”

烟景在他耳边可着劲儿地夸他是个好爹爹,柳燊听了心里当然很受用,但也知道是她惯用的伎俩,知他耳根子软,总会拿好话来搪塞他,对于这个宝贝女儿,他自然是非常疼惜的,所以才会事事顺着她,只要不太出格,也就由着她去了,闯了祸不过也是不痛不痒地斥责几句,因此惯得她越发任性起来。但他也知道这样骄纵下去总不是办法,女儿一天天长大,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若还是这样任性胡闹,到了夫家,不是至亲骨肉怎会这样好心性地容她,少不了要吃许多苦头。

虽日爱之,其实是害之啊。

想到这一层厉害关系,柳燊敛起笑容,有些语重心长地道,“你知道爹爹是疼爱你的,爹爹很欣慰,但你若能替爹爹着想,让爹爹少些忧心,就应当收敛一下性子,好好地守规矩,你如今年已及笄,也到谈婚论嫁的年岁了,爹爹打算好好的为你择一门良姻。女儿长大了,总要嫁人的,将来到了婆家,你若还这般任性妄为,怎生是好,爹爹纵有私心,也不能一直将你留在身边庇护你,你知道了吗。”

烟景没料到爹爹会这么快就转变了态度,这是从前没有过的,现在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可那个人却要离开扬州了,她还不知道他对她有没有心思,更不能告诉爹爹。

她的心情突然沉闷了下去,并感到一阵的委屈,努了努嘴道,“爹爹,女儿现在不想嫁人,女儿就想呆在爹爹身边……”

柳燊有些无奈地摇头叹息了一声,继而伸出手掌摸了一下烟景的头,“爹爹今晚说的话希望你能记在心里,爹爹这也是为你好,你长大了,今后再不许你由着自己的性子胡闹了,好了,吃饭去吧。”

烟景还有点呆呆地站在那里,前阵子被嬷嬷训了一顿,如今又被爹爹下了命令,难道越长大便越开始身不由己了嘛。她一时还未接受过来这样的变故,心神还在上上下下地飘荡着,在一旁的嬷嬷也赶紧给她使了个眼色,她这才回过神来往饭桌的方向走去。

她的眼睛不经意地看了一眼爹爹搁在桌子上的账簿,见上面记着好几笔跟米行和存粮商户购买粮食的记录,都是几万石的大买卖,她知道扬州灾情并不算特别严重,论理来说不需要这么多粮食,那么便与外调有关。她不禁联想到那日在府衙花园遇见他,正是赈灾最为要紧的时候,他若是奉命来扬州办粮的官员,那么肯定与爹爹有接洽,若是若能向爹爹打听一下,不就知道他的身份了吗。

可是,知晓了他的身份又如何呢?爹爹说她到了年纪都要开始说亲了,而且他不久之后也即将离开扬州了,郎心茫茫,隔山隔水未有期,这份情缘本就飘萍不定,问了不过也是徒增烦恼罢了。

饭吃到一半,她的脑中又浮现出今晚与他相见时他那双乌黑沉静的眸子,里面幽幽地像隐着什么秘密一般,让人无法窥透。她发觉自己还是无法控制对他的好奇心,酝酿了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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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爹爹。

“爹爹,女儿今日上街,见街上已无受冻的灾民,想来官府都已将灾民妥善安置了,爹爹大半个月都在为赈灾的事操劳,昼夜忧思,寝食不安,如此关心民瘼,实在是扬州百姓之福。但女儿有一事不明白,记得去年秋天爹爹还对女儿说,扬州粮食大丰收,存粮盈库,怎么今年冬天才闹了一个雪灾,就这么缺粮了,竟向米行和存粮大户买这么多粮食?可是有什么官员来扬州调运粮食?”

柳燊准备夹菜的筷子停在半空中,好奇女儿怎么会突然问这么个敏感的问题,他虽有时也会将扬州民安物阜,万象清宁的景象说与她知,她向来也是听他说完便随声附和几句,无非是称赞他爱民如子,并没有探寻下去的意思,不知今日为何主动问起买粮调粮的事,实在令他感到有些不同寻常,且这事还是太子亲自指办的,不由得他不谨慎,要紧的是太子是微服来江南办差的,纵使是女儿问起,也万万不能泄了口风。

柳燊咳了一声,望向烟景的目光微微闪烁,“你问得在理,扬州赈灾的粮食,五万石便已足够,之所以买这么多粮,主要还是外调到其他受灾的地方,此次江南雪灾,苏北、浙西受灾最严重,扬州连着几年都是丰收,市面上存粮还算充足,因此上面便来了人到扬州调运粮食,扬州府买了二十万石粮食借调给他们赈济灾民。”

上面来了人?来者何人?爹爹这么含糊其辞,难道也要隐瞒他的身份么,烟景偏要追问道,“这……上面来的人是谁?”

柳燊有些责怪地看了她一眼,“这是爹爹的公事,你一个小姑娘还是谨守本分,不该问的便不要问。”

“爹爹这么讳莫如深,难道那人有什么大来头?”

柳燊以为只是小女孩的好奇心作祟,倒也没有往别的地方想,只是拿筷子敲了敲桌子,“这是朝廷机密,你忘了爹爹对你说的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再问了,快吃饭。”

烟景嘟哝着嘴哦了一声,顿觉得好生无趣,只得讷讷地扒着饭。

爹爹不愿说,她是问不出来的,他就这么神秘么,说也说不得。难不成是朝中的哪个大人物,可他年纪轻轻的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仕途晋升再顺利也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便就做到了高官显爵,三公九卿之列。大约就是个有点儿热门的钦差大臣吧,因有人眼红着,所以行事低调,不想张扬,所以才这般不可说。烟景想了想他的性子,倒还真符合的,她现在有点儿心烦意乱,姑且这么认定,便不想再猜了。

吃完饭又陪爹爹说了一会话,烟景因有心事,便有些心不在焉起来,柳燊以为她在外头折腾了一日累着了,便打发她回房去安歇了。

夜深人静,烟景躺在床上,将那枚翠雕玉佩举在眼前细细地看着。那是一枚扁长方形的镂空玉佩,雀卵般大小,玉质呈翠绿色,与竹子的色泽浑然一体,中间镂着灵芝、松石,琢着螭纹,佩上系着黄丝绳,丝绳上有一粒翠珠结珠,结珠上下还有两串米珠,好不精雅,可见是个名贵之物。

烟景的指尖在玉佩上细细摩挲着,玉质细腻温润,平滑光亮,指尖滑过时如水般冰凉爽滑,仿佛这玉佩上还余有他的手温,熨帖着她的心。

玉佩的镂空竹叶上有一个篆刻的字—“聿”

“聿”,他的名字,她在心底默念了好多遍。可为何只有一字?他究竟姓什么?名字是二字名还是三字名。这人怎么这么玄乎,连名字也要说一半留一半,让她猜来猜去的,分明就是要扰得她不得安生。

他心里对她是有点儿意思的吧,不然何以赠她美玉,是玉成佳缘,心意相通之意。又或者他不日便将要离开了,之所以以玉相赠,抑或是望她好自珍重的意思。

烟景辗转反侧,只是睡不下,至下半夜方迷迷糊糊睡去。

第二天一早,缀儿便给她传了消息,说是沈氏病情危急,有些话要对她说。让人传话要见她一面。

|私情1

烟景听到沈氏不好的消息,心头咯噔一跳,忙起身梳洗,匆匆吃过早饭便赶去了香雪园。

路上烟景又仔细问了缀儿,方知道沈氏已在弥留之际,强撑着一口气等她来,便是有话要托付她,烟景还未到房间的时候,已经听到阿如饮泣的声音,到了房间便见阿如在沈氏身边哭成了个泪人儿,抓着沈氏的手只是不放,哭咽着声音喊娘,十分凄切,烟景何曾见过这场面,只觉得整颗心都紧紧地纠在了一起。

沈氏形容枯槁,眼角淌泪,眼睛半睁着,待看见烟景来了,原本灰暗的眸子终于亮了一下,烟景坐到床前,握住沈氏枯槁苍白的手,将头挨近沈氏的脸旁,“沈姑,我来了,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沈氏气息微弱地道,“柳姑娘,我这一走,便只剩了阿如这一个孤女,实在是放心不下,我们原本是穷苦卑弱之人,得幸让柳小姐垂怜庇护,有了一个安身的所在,已经是几世修来的福分了,本不应该再麻烦你的,但我平生只得阿如一女,年纪尚幼,无力为生,唯有将她托付给你,望你怜她年幼失去双怙,让她有个安身之所,得以平安长大,我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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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安心闭目了。”

烟景心中恻侧,应允了下来,“沈姑你放心,阿如这孩子与我是有缘分的,我第一眼见她便极喜欢,你既将阿如托孤与我,我必定会好好看顾她的,她会平安长大的。”

“有你这句话我便可以安心去了,柳姑娘若不嫌弃,便将阿如留在身边伺候你吧,” 沈氏转过眼睛看向阿如,“阿如,你今后要好生听柳姑娘的话,待她如同亲姐姐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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