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海的担心不无道理,佩奇这个中情局亚太情报主管终于歇斯底里的大发作了,他下决心要毁掉这个自己原本想要倾心栽培的好苗子,本来,如果合作得好的话,一个光明的前程就会同时摆在瑞和佩奇两个人的面前,但是,瑞的不识时务令佩奇的自尊受到了严重的损伤,他大声的对着手脚已被绑带死死固定在水手椅上的年轻中尉吼叫着,声音震得密闭的舱板嗡嗡作响。
瑞安静的坐着,心里不停的默诵着咏春的内息调节心法,以便让被缚的四肢保持血脉畅通。他的钓饵已经抛出去了,现在是耐心等待鱼儿上钩的时候。眼前这个状似nba球星的佩奇.波特兰越是暴躁,便越是接近鱼儿咬饵的时候,如同水流湍急的地方,鱼儿觅食的欲望总是最强烈的。
“年轻人,你浪费了你人生当中最宝贵的机会,我给你的仁慈甚至比上帝给你的都要多,但是你都错过了。现在,是该让你尝尝撒旦礼物的时候了。”
佩奇说着,甩手打出了一个响指来,贺海的心中猛然一凛,他知道最不愿干的活计落到了自己的身上,“撒旦的礼物”…你知道它的威力吗?那恐怕是连撒旦也不愿领用的礼物啊!贺海的后脖埂子上已然冒起了凉气。
贺海的迟疑很不给力,他让恼羞成怒的佩奇极不满意。这一刻的“牛仔”真正的显示出了他的蛮力,他几乎是目眦尽裂的瞪了贺海一眼,目力所及几乎穿透了贺海的心底,他好像是在说:你的怜悯就是抗拒,要不然你也亲口尝一尝经撒旦之手送出去的“梨”?
贺海猛的一怔,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异常反应招致了上司的多想。于是,他即刻采取了行动,动作麻利的就如同一个经验丰富的临床医生。就见他熟练的把那只银色的手提箱在桌案上放平,然后快速的键入开箱密码,跟着按动锁掣,就听咔嚓一声,锁舌弹开箱盖微微的露出一道缝来。
贺海停下手,他把目光投向了自己的老板,中情局亚太情报事务主管佩奇.波特兰。现在,他已经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是否要放出里面的魔鬼,就全凭着老板的一句话了。
佩奇匆忙的点了点头,似乎他已经等不及要看到魔鬼玷污圣洁的时刻,在他铁匠后人的意识里,对待不听话的小马驹,他可以用到的就只有一种工具,那就是皮鞭。
贺海心理的锁随着箱子的打开而闭合,他关紧的心扉为的是一个教义当中的承诺:“维护教众,必须保守秘密;肉体消弭,灵魂得以永生。”贺海屏住呼吸沉住气,双手掀动箱盖 “啪”的一声,箱子打开,五支密封的小药瓶和一支针筒呈现在贺海的眼前,它们像六枚雷管一样分别卡在了箱内凹嵌的瓶型浅槽内。
“神经问询专家!”
瑞的眉头禁不住微微一蹙,他曾经听母亲提起过,这是cia专门在问讯时使用的武器,是摧残人体神经中枢的非致命药物,被注射者随着注入剂量的加大将承受越来越难以忍受的痛楚,无论是何等的硬汉,区别只在于他们所能忍受的剂量大小,但结果却都是一样的,那便是:屈服!
瑞的脸色禁不住微微一变,虽然他对自己选择的逃生之策毫无怨言,但是他无法确定自己能不能熬到那支引信点燃的瞬间。他意识到这就是一场赛跑,一场以自己的毅力极限做终点的耐力跑。好吧!那就试试那个家伙的承受力吧!希望他不只是徒有其表。心中想定,神色也随即镇定下来。瑞向着低头准备的贺海瞥去了最后的一眼,然后,便重新恢复了淡然的状态,平静的等待着严峻时刻的到来。
正埋头做着准备工作的贺海觉察到了瑞那晦涩的一瞥,心里不免微微的一震,暗想,原来,这个家伙也是心有忌惮的呀!哦,混蛋!你可千万别是个银样腊枪头,强悍的外表不会都是纸糊的呀吧!涉及教内的秘密可不是轻易能够吐露的,否则,可别怪我履行教内的法度啊!心里虽然忐忑,但是,贺海的手上却始终都在忙碌着,他依照着规定的程序有条不紊的操作着。
先是用酒精棉球给第一个药瓶的顶盖做了消毒,然后取下针筒上的防护罩,露出闪亮的银针,紧接着针头插入药瓶之中,小拇指往回带动针筒压掣,很快琥珀色的药液便被吸入到了针筒当中,香槟酒一样药液泛着轻微的泡沫。贺海已将一切都准备妥当,他回过头去望着佩奇,等待他最后的命令。
已经极度失去耐心的佩奇.波特兰看也不看的挥了一下手,他急于看到这个高傲的年轻人在痛苦之下被折磨的样子。
贺海不去看瑞的眼睛,他很专业的用食指在瑞的臂弯处轻轻弹了几下。瑞那肌肉强健的胳膊无需使用扎带,粗壮的血管便犹如蚯蚓般的鼓胀起来,在贺海手指的轻弹之下立时变得更加的粗大了。贺海用酒精棉球在选好的注射点上仔细的擦了擦,又将手中举着的针筒轻轻往前推了一下,存在筒内的空气被尽数排了出来,一缕彩色的药液随即从针头射出,在帕灯的强光下划出一道彩虹。
针头扎入血管的时候,“平头”感觉到了瑞的鼻息加重,随着药液的不断推入,瑞的呼吸变得愈发急促,他的双目紧闭,牙关紧咬,双手用力的抓紧了椅子的扶手,全身的肌肉紧绷得像块钢板一样。
看着紧闭双眼嘴唇微微颤抖的瑞,贺海的鬓角上也渗出了一层汗水。他知道,过不了多久,再强的钢板也会融化,因为这是“撒旦的礼物”。可是,这个家伙他会不会…
随着药液不断的输入到血管中,瑞感觉有无数只蚂蚁在身体内爬,痛楚犹如海啸一般的袭来,一波强过一波,一浪高过一浪。瑞不得不张大嘴巴,他拼命的喘息以获取足够的氧气,为的是不让自己淹没在疼痛的潮水里。他很担心自己会窒息,那样将会失去知觉,那是他尽力要去避免的状态,因为缺少动力的航船是无法抵达自己想去的彼岸的。
但是很快,瑞就发现自己的担心已经变得毫无必要了,因为随着痛楚的不断加剧,他的神志反而变得愈加的清晰了,敏感得甚至连头发梢都能释放出痛感来。瑞又开始担心,照这样下去,他恐怕永远也到不了胜利的彼岸,他甚至不确定究竟自己能走多远。
佩奇.波特兰把他的长腿跨坐在瑞面前的桌面上,他弓下身子来幸灾乐祸的盯着瑞的脸色看。此刻,浑身已被汗水湿透了的瑞,看上去虚弱而且苍白,从他僵硬的身体能够看出,这个坚强的年轻人正在用尽全力与体内的恶魔抗争着,他粗重的呼吸和紧咬的双唇,表明了药液的淫威正在肆虐的啃噬着他的每一寸神经,但佩奇却看不出他有丝毫被征服的迹象来。
佩奇.波特兰心有不甘的又弹出了一个响指,贺海犹豫的看了眼几近疯狂的上司,然后开始将针筒扎入到第二支药瓶当中。
佩奇.波特兰瓷牙咧嘴的盯着已经被痛楚折磨得面目全非的瑞,他已经不急于看到屈服之后的瑞了,相反,他更加愿意享受这个折磨人的过程,延长这个区间等于放大了他的快感。哦,瞧呀!这个年轻人,看他与其他人有什么两样!他在心里想着:与其看到他的摇尾乞怜,倒还不如让他在这痛楚的时刻保持一个做人的样子。佩奇要时间停留在这个时刻,他要自己的尊严得到补偿。
当药液再次注入到血管中的时候,瑞已经无力挣扎了,他只能任凭着痛楚的潮水淹没了自己。他的耳鼓当中充满了怪兽撕扯躯体时咆哮的声音。隐约之中,他仿佛听见了魔兽之王走近前来的脚步声。瑞积聚起全部的力量来,拼尽最后的精力准备做殊死的一搏,这时,他感觉有一道光从头顶上射来,伴随着是柔柔的鼓励:哦,孩子,决战的时刻就要来了,等你闯过了这个关口,也许下一个就是转折!坚持,坚持,再坚持…
瑞的意念在不懈的鼓舞着,那话语仿佛是母亲的叮嘱,那光亮就像是父亲的关注,瑞感觉身体里被注入了一股活力,有了这些他就能继续扛下去。
看着面部扭曲,浑身痉挛的瑞,佩奇.波特兰禁不住幸灾乐祸的想,这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滋味呢?与炮烙和车裂比起来,哪一个更刺激一些呢?佩奇的想法非常变态,他虽然没有尝试过“撒旦的礼物”,但他却亲眼目睹过很多人遭受折磨,他因此而积累下了丰富的经验。看眼下瑞的外观,他知道瑞的承受力已经接近极限了。嗯!差不多了,没人能挺过第三瓶,从来没有过!
佩奇.波特兰第三次响指打响的时候,等于是宣判了瑞的死刑。他已经没有希望了,如果接下来的三到五秒钟里他还是什么都不说的话,我只能让你在万般痛楚当中死去了。佩奇在心里对自己说,暗含着一丝失落。因为,直到现在为止,他仍旧没能从瑞的嘴里得到什么,
佩奇的绝望连带着摧毁了另一个人的希望,“平头”的脸色微微一凛,他身背重负般的从皮箱中取出了第三个药瓶。由于浓度加大,药液的颜色已经变成了桔黄色,“平头”持针的手微微有些颤抖,这使得他在排除针筒中的气体时有些不顺利,于是他朝着灯光射来的方向转过身去,把背影留给了佩奇.波特兰。
佩奇.波特兰将身体向前凑了凑,他想在最后的时刻再多看一眼瑞,他要把这个猎物脱离人形之前的模样留在记忆中。
此时,瑞的脸色苍白,浑身上下都已被汗水湿透,他双目紧闭眉头紧锁,额头上的黑发低垂着两颊上青筋暴蚻。从他沉重的呼吸、扇动的鼻翼以及绷紧的下颌和紧咬的嘴唇上能够看出,此刻瑞的意志正在做着最后的拼死抗争。
魔兽之王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声声巨响震破耳膜。瑞感觉自己的七窍都在淌血,他拼命的想要逃避那声音的折磨,但是,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那个避不开躲不掉的声音来自他的体内,原来,那魔王踏出的脚步正是他自己的心跳声。好了,就到这里吧!瑞对自己体内的魔王说,或者我死,或者你停,我们两个必须论个输赢。那么此刻,就见分晓吧!
佩奇.波特兰从冷酷的眼神当中挤出一丝讪笑,心说,是时候了!再精美的瓷器也有摔碎的时候,好吧,那就让我来砸碎你吧!就在这个时候,他惊奇的发现瑞睁开了眼睛,放大了的瞳孔茫然的搜寻着,发散的目光从他的脸上滑过,停在了身后的某个地方。
“快点…结束吧!那个人我…绝不能…说的!”
瑞的话是说给贺海听的,他挺到现在就是为了在最关键的时候说出这句话来,这是他计划当中唯一担心的部分,他不确定自己能否靠着这个引信燃爆贺海心中的炸弹。而他选择在这个时刻点燃引信,全只因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听瑞突然讲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好像是在说给臆想当中的某个人听的。佩奇.波特兰突然意识到,这底舱内还有第三个人呐!于是,他禁不住在心中嗔怪道:你这家伙的动作未免也太拖沓了,难道…你动了恻隐之心吗?
佩奇是出于贺海的稚嫩才会这么想的,因为没点定力的人是经受不起这种场面的,不幸的是,他的担心变成了现实,但那不是源于同情,而是出于绝望。贺海从瑞的神情和话语当中嗅出了警告的味道,他知道瑞肯定是扛不过这第三瓶药的,但是,以瑞的年龄和体格来看,即使按照常规注射完这第三瓶,恐怕他也是死不了的。那么,怎么办?等着他痛苦难熬的说出那个人的名字?那有可能是“净土真宗教”中暗埋在政界里的巨头啊!这个秘密要是泄露出去…
贺海的心急剧的跳动起来,先前无数个闪烁着的念头,到了这一刻便只剩下了一个,他的抉择在一瞬间便做出了。贺海在经历了前两次注射之后,他的动作已经变得十分的娴熟,只是这一次他在出针之时显得有一点匆忙,连针筒前部的少量空气都来不及排除,针头便顺滑的刺穿了皮肤,跟着片刻也没做停留,他便将第三瓶里的全部药液,一股脑的注入了他的上司,中情局亚太情报事务主管佩奇.波特兰的颈动脉中。
就在佩奇.波特兰突然开始担心,他的助手“平头”贺海能否胜任一名行刑官的时候,装满了双倍浓度的药液便随着针筒一道像箭一样的扎入了他的颈部。
nba球星般高大的身体一下子从弯曲状弹成了鞋拔子状,跟着,他踉跄了几步之后便像根木桩一样发戳在了低矮的底舱中央,紧接着,他又猛地弯腰搂腹蜷缩成了一团,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随即,便不分前后左右的翻滚起来。从他口中喷吐出的白沫溅在了舱板上,接下来的二三秒钟里,他就像是癫痫症发作了似的在狭小的舱板上不停的抽搐起来。五秒钟后,经历了极度难熬的恐怖折磨,佩奇的高大身体渐渐的安静了下来,他终于如愿以偿的收到了“撒旦的礼物”。
贺海始终默默的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苦苦挣扎中的佩奇,脸上没有一丝同情。这个“一向宗”衣钵的传承者,“净土宗”的忠实信徒,为了保护秘密团体的参政企图,为了维护教派势力的政治利益,他不得不破釜沉舟,铤而走险。
贺海回过身来用近乎虔诚的目光端详着瑞,他心里面问道:这个家伙,他到底是个什么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