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说来樊瞳已经算是够低调够内敛的了,无论对内还是对外他一贯以耐受力强而著称。然而忍耐总是有极限的,眼看着商苑升至总参情总的主官,樊瞳的情绪多少有那么一点郁郁寡欢,再加上伤痛困扰造成的影响,樊瞳的心理也不免有那么一点逆反,毕竟都是有血有肉的凡人嘛!有谁在面对升迁贬黜这一类事情的时候能够真的心思平淡?又有谁在人情冷暖的问题上真的能够处之泰然?樊瞳就是在这样的状态下不知不觉的驶入了人生的低轨道,因而将他情绪中的负能量转移到了对敌的斗争上。
樊瞳大梦初醒般的找出了自身上存在的毛病,随即稳了稳心态让情绪恢复到平静,他深知如果处理不好思想上的问题就会出现失误和漏洞,那将严重影响到这一次的行动,于是他自己劝自己道:个人的利害得失终归是小而关乎国家的利益却永远大过于天,即使心有不顺也得先放下来集中精神应对大敌当前。于是,他坐在原地稍稍活动了一下身体换了一个舒服一点的姿势,跟着便挖空心思的搜寻起蛛丝马迹来。
他想:既然对面客房里的那个家伙是在实施一项蓄谋已久的行动,那么他此番到港就应该是秘密出行,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滑稽?从中情局叛逃出来的特工难道还会自漏口风?可是如此秘密的行动又怎么会暴露?竟让他一踏进香港就钻进了陷阱?出现这种现象恐怕只有一种可能,除非他是自己给自己设套,目的就是为了吓阻别人。能够干出这等伎俩的还能是旁人吗?只能是中情局自说自话才在情理之中!
樊瞳在大脑清醒的状态下很快便理清了脉络,但他感觉其中有一件事仍旧难以说通,如果这是中情局布下的陷阱那么叛逃者自身是否毫不知情呢?樊瞳的这个疑问真的是问到点子上了,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不同其性质就会截然不同。如果这个叛逃者明知山有虎还偏向虎山行的话,那便说明这个家伙的叛逃就是一个骗局,但如此拙劣的伎俩通常是不会出现在无间行里的,那样有辱中情局的智商。
那么,另外一种可能就变得极有可能了,这个家伙对于自己的处境完全不知情,他还以为自己的行动做得蛮成功,因为能够踏入香港这块自由领地就等同于他已经有效的逃离,现在无论是华府还是中情局都必须遵守香港当地的法律,加上有中国政府的大力支持,特区政府也决不会容许他们在此胡作非为,如果这个推理成立的话,那么这个家伙的叛逃目的可就变得更加的扑朔迷离了。
樊瞳虽然貌相不济却着实是一个有才干的人,他稍加分析之后便将眼前的局势理出了头绪,事情发展到现在他已经将纷乱复杂的乱象归纳成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即:中情局与这个叛逃者之间究竟是一个什么关系?是利用和被利用?是合作与掩护?还是阴谋与设计。樊瞳一想到最后一种可能性的时候便不寒而栗了,他想:果真是这样一种情形的话,那么还真的不好处理。
樊瞳在反思与挖掘间埋头精进,他所取得的进展实实朝过了预期,因为,几乎就在同一时刻,他的老上级商苑正在通过金英玉留下来的渠道,直接与俄罗斯的情报头子“背影”建立了联系。当然这不是一次简单的通话而已,其间既有表达合作的诚意,也有对其不宣而至的质疑,难道说像他这样一个有着特殊身份的大人物,如此突兀的莅临香港,会不懂得事先应该跟中国政府打声招呼吗?
然而现实偏偏就是这样,由于初寅的叛逃,以及“鹰眼”的生死难料,已经在中俄两国之间造成嫌隙。可见“职员”的初步计划刚一展开就轻松的实现了一箭双雕,幸好临阵指挥的谈闻及时的进行了疏导,这才避免了裂痕进一步的扩大,而商苑与尤里的联络刚好赶在了雷雨交加之前,他们之间的一席话顿令满天的乌云烟消云散,尤里痛快的答应一到香港便与谈闻会面,双方就如何处理那个西方的叛逃者展开交谈。
对于高层间达成的意向樊瞳尚不知情,但是他身处一线所做的分析却给高层确立信心提供了帮助,关于这一点他自始至终都有很好的表现,因此高层对于樊瞳的认知也是非常的肯定,其实对他的拔擢也早在斟酌当中,只是目前的时机并不凑巧,而暂时的搁置也不决非一件坏事,眼下的这次行动刚好就是一次大考,如果樊瞳能够顺利通过的话,那么他的晋升当属势在必得。
有着优秀的思想觉悟的樊瞳虽然没有想的这么多,但是他的实际行动已经促成了这样的结果,他在仔细的思考之后便决定,在第一时间里将自己的分析结果上报给领导。他的报告字字珠玑简单扼要,却已将问题说得明白透彻。随后他仍旧按照原来的计划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并像影子一样寸步不离的紧盯着对面房客,只要对方一有动作他就会采取行动,保证不让那个家伙从自己的视线当中溜走。
此时,躲在对面客房里的爱德华也正处在万分的焦虑当中,原本按照“职员”的安排早就应该有人接应才对,可是当他在酒店的大堂里面办理入住登记的时候,并未见到有人主动上前搭讪,甚至连一个表现出对他感兴趣的人都没发现,爱德华有点神不守舍的想:怎么了?难道说中间的哪个环节出了岔子了吗?内心空虚的爱德华强自镇定的办好了手续,但是等他一进到了房间里面,最后的那点矜持便已荡然无存了。
爱德华感到很恐惧!他深知一个叛谍对于任何一方来说都是砧板上的肉,他必须做好了随时挨刀的准备。但是由于有了“职员”的安排,因此当他接受这项任务的时候并没感到沉重,反而心情很是轻松。原来,他把对于危险的忌惮全都化成了历险的新鲜,那个时候他完全没有预料到会出现眼下这样的局面,因此,他心情颇好的度过了行动前的那几天,但是当他乘坐的航班一落地的时候,他的轻松感便逐渐消失了。
是被遗忘了?还是被抛弃了?爱德华进得门来所做的头一件事,便是丢掉行李扑身上床,然后一头扎进了被里蒙头苦想起来。不是说好了由当地的中国人接应自己吗?而后还会有一位资深的外交官替自己与中国政府联系?可是这些人都到哪儿去了呢?是他们反悔了?还是“职员”失误了?或许,他从一开始就是在骗自己?爱德华越想越觉得心里没底,堪堪就要陷入崩溃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