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晶今天是带着问号来的。
《国色》里有一场太后掌掴将军的戏,起因是将军打残了一个当街强抢名女的纨绔,纨绔是勋贵家的儿子,那个勋贵正是太后意欲笼络的人之一。
佘晶说:“这场戏不通,太后借这事对将军下手,按她阴险狡诈的性情,表面一声不响,暗地里跟人串谋才符合她的性格,就算打,也应该是做姿态打给别人看,可她为什么还要私下打将军这一巴掌。”
现实中的许多事都可以趋利避凶,可是身为一个演员,解读人物时,真是任何一个细小罅隙都不能回避。
连着两天的喧嚣嘈杂终于凝固在一刻,就如漫天尘埃徐徐落定,灰尘泥垢瞬间覆满心里那面本就不算明亮的镜子。
然后还要伸手把尘埃抹开,清醒地看看下面掩藏的是什么。
白砚咳了声,开口时声音有些艰涩,“太后这个角色一直是功利性的冷静,只有这场戏是她在戏里唯一的感情爆发点。”
佘晶不明所以,“感情?”
白砚点了下头,“感情。羞恼、嫉恨,对,就是恼羞成怒。将军是她少女时代的爱人,在边塞的少年时代,她也和将军一样性情肆意锄强扶弱,这么多年过去,她曾经的爱人还和少年时代一样灿若骄阳,而她在京里在皇宫一直过得像个随波逐流的蛆虫。她现在明确地感受到了。”
他掸了下烟,那点微弱星火好像在发抖。
佘晶凝视他片刻,似有些担心地问:“你要不先休息一会儿?”
白砚摇头说,“不用。这种心情你能理解吗?就好比,你见了你的前男友,你的面目是一百张前男友面膜和最好的化妆师都挽救不回来的枯槁丑陋,而他还时刻展示最动人风姿。你体会体会。”
如果怎么都体会不来,真是生之为人莫大的幸福。
裴挚听说自己爹请吃饭,没多意外,只是问白砚,“你想去吗?”
白砚简单地回答:“我已经答应了。”
裴挚没说话,就站在原处,没什么表情,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他。那目光直且具有穿透力,就像是一下看穿他镇定表皮底下的所有本质,就好像是看出了什么,白砚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能做到不回避。
四目相对,过了许久。
裴挚嘴角扬起一个很小的弧度,点头,“好。”
晚餐定在六点。考虑到路程了晚高峰的路况,他们四点半出发。
车稳稳行驶在去裴家的路上,有些话,白砚突然憋不住了。
“你上次说,孟姝那种人不配跟我吃饭?你从哪来的这种判断。”
裴挚本来专注地开车,听见这话,脸略微侧向他,笑了下:“她是什么东西,我哥像仙人下凡……”
白砚垂下眼皮,满心无奈只在唇角勾起一抹僵硬的弧度。
仙人下凡,确实是。
只是后面应该再加一句,直接摔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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