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闹腾,没想到金主自己找上门了,这还不是口嫌体正直?
但聂铮还是不苟言笑,顺手打开写字桌上的灯。
昏暗的房间的中心顿时变成窗前一大一小两个交错的光圈,光圈中心分别高低对坐着一长一少两个人。
见聂铮靠着椅背,一手搭在扶手,就着这活生生的长辈坐姿,另一手掌摊着自己的剧本,目光钉子似的扎在内页,童延心里突然生出小学生被检查家庭作业的既视感。
有些挫败地把下巴搁在膝盖。虽然顺着这位的意是应该,但可能眼下心里不爽,童延就真想不明白了,聂铮把他带回来也不睡他,尽挑些爹才挑的刺。
难道这位好的是某种不可描述的角色扮演?
艹,真会玩儿,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而此时,聂铮终于开口,“初遇这段倒也不算瞎编,先秦时期男女关系比较开放。”
童延这才反应过来他在剧本上瞎画乱写的标注,他演的是夏姬的初恋,当然这个角色是刘导找编剧杜撰的。聂铮说的初遇,是少女夏姬跟着兄长偷跑出城,在河边遇到他这个初恋,一眼就看上了,接着紧追不放,一直追到偷情成功。虽然给打了个真爱的tag,未免了太彪悍了点。
他好不容易思维从良一次,很正经的聂先生居然看法跟他不一样?
聂铮依然是那个正色庄容的调调,“夏姬郑国人,郑国小年轻特别浪漫,到上巳节,少男少女在郊外河边春游,看得上的互相念个诗,送个花,幕天席地干点什么也是稀松平常的事。姑娘尤其泼辣热情,很流行女追男。”
童延略微抬起下巴:“……”面无表情说这个真的好吗?就知道你骨子里喜欢幕天席地。
然后他就眼见着聂先生神色严肃、半点笑意都没有地沉声说:“浪漫到什么程度?郑国臣子外交场合也对着盟国使臣念情诗打机锋:你要喜欢我,就提起衣裳过河找我,再不来我跟别人好了,你这个傻小子。”
童延:“……”哈哈哈,神了,一本正经说这么泼辣娇俏的话,还你这个傻小子。
这不是重点,“对面懵了没?”
聂铮略微抬起眼皮,目光无波无澜,“对方说:你送我木瓜,我回赠你美玉,不是为了报答你,是想咱们一直好下去。”
童延:“哈哈哈……这俩都男的?”老板居然还会说书。
说完书的聂先生把剧本合上,“男的。”
行,逗了个趣。
聂铮再怀疑自己说话刺到这孩子,直接问也是大家尴尬。眼下几句话过去,童延还能跟着津津有味地乐出来就说明没大事。
聂铮把剧本放一边,从上衣兜摸出照片,也按在书桌上,“你的剧照,我回房了。”
童延这边听完说书满血复活,战斗力比以前又提升几倍不止,见聂铮作势要起,身子往前一窜,趴上男人的膝,“聂先生……”
聂铮硬是一愣,坐着没动,但目光温度瞬时降到零点。
可童延比《褰裳》里的女子还热情大胆,黑漆漆的眼珠子朝那白衣剧照一梭,又巴巴望回他,“照片好看吗?”
这个妖孽。
聂铮索性把另一条胳膊也缓缓贴上扶手,背稳稳靠着椅背,泰然处之,锁住小妖孽炽热的眼色,意味深长道:“确实美艳动人。”
童延一双桃花眼里光彩更甚,两汪春水都要漾出来似的,“那我好看吗?”
灯光昏黄,从那双眼睛里头看着自己的影子,聂铮静默了几秒。
而后,不疾不徐地倾身向前,伸手,捏住童延的下颌。
接着,手指用力,近乎蛮横地强迫男孩抬头,慢悠悠地说,“十分迷人。”
指腹在白皙光滑的脸颊赏玩似地来回摩挲,聂铮对着那双水亮的眼,“然后呢?”
童延下巴被捏得生疼,瞧着男人眼底暴风雨已经酝酿成型,伸手去扳聂铮的手,“行行行……我知道了。”
这次没有然后就没有然后,下次再问行不行?
终于,聂铮放开他。
当初既然有约法三章,眼下自当赏罚分明。聂铮站起来,毫无情绪地说:“起居窗子边上。”
童延急忙接话,“背八荣八耻,这就去。”
很好,都能抢答了。
聂铮望着童延麻利痛快往外冲的背影,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这孩子压根就是把背八荣八耻当点心吃。
反正犯错也就背几句话,犯完就背,下次再犯。
还真是个硬茬。
童延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更加清晰确认自己有短板,那就更应该给自己增加砝码。
由此,接下来一段时间,他日子过得越发辛苦:白天形体训练,晚上回来挑灯夜战力争在新戏开拍前把剧本吃透,当然,更重要的是还原成前阵子那样不露骨挑不出刺的模式在聂铮面前晃。
一言以蔽之:专业努力争取,对金主从未放弃。
如此一来,就算精力再旺盛也有些熬不住了。
周六下午,聂铮难得空闲在家,换了身衣服到花园藤架下收拾他种的兰花。隔着几米远,童延拎着水管冲洗庭院中的石子路。
五月,初夏已致,童延这天穿着倒也没刻意卖弄,t恤下头是到膝的米色裤子,露出两条修长的小腿,干干净净,赏心悦目。
因此听他问自己在干什么时,聂铮也回答得也很有耐心,“最近雨水多,得防着白绢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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