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亦青被眼泪模糊了视线,看不清爷爷的样子,只觉得这个黑色的轮廓很像爸爸,就嗯了一声不哭了。
他想着明天早上有好吃的,梦到爸爸给他做炸鸡翅,爸爸很高很帅,剔一个清爽的平头,总是穿着白色或黑色的t恤,系着围裙在小厨房里忙活。施亦青就在门口看,爸爸不让他进去,说油会蹦到他,等着等着爸爸就端出一样又一样的美食出来,他一边看电视一边和爸爸一起吃。
想了一整晚,第二天起床的时候爷爷已经不在家里了,桌子上有个用盘子盖起来的碗,施亦青兴奋地打开。
里面是一碗坨掉的面,清汤寡水的,连个煎蛋都没有。
施亦青一下子又委屈了起来,坐在家里哭了一会,可是没人管他,哭累了只好又吃一点,脸上难受就去门口的水龙头洗洗脸。
七岁的施亦青看着门口这棵大树和无边无际的大山农田,无奈地开始接受在这个地方没有爸爸,他要自己吃饭洗漱。
再后来他被送去村小上学,他没来过爷爷家几次,和村里的小孩都不认识,大家都是成群结队的就他是自己一个人。
他听到别人说他小白脸,当然了,小孩子还不知道小白脸在大人的世界是什么意思,只是单纯的觉得施亦青的脸白白嫩嫩。
他没有主动找他们玩,也没有招惹他们,可是他们好喜欢说自己的坏话,说爸爸妈妈的坏话。
他们说:“他爸死了他妈也不要他。”
他们说:“我妈说她妈妈找野男人呐。”
他们还说:“没爸没妈诶。”
“我有!”施亦青大喊。
小孩们并不反驳他,只是聚作一团哈哈大笑。
施亦青经常哭,他怎么什么事情也解决不了,但是不是因为事情没做好哭,是因为事情没做好的时候不会再有爸爸安慰帮忙而哭。
他太想爸爸了。
半年过去,他还是没有适应乡下的生活,不喜欢硬邦邦的床,不喜欢爷爷一锅乱炖的饭菜,不喜欢堆满杂物乱糟糟的家里和并不友好的同学。
但是他有一个可以说话的朋友了,虽然只是放学路上能说两句话。
小孩子不知道别人的恶意从何而来,也许等他再长大一点就能明白很多时候小孩子是没有自我的,他只是某某的儿子某某的孙子。
而他现在就是爷爷不疼爱的孙子,爸爸死了妈妈不要的孩子。
所以大家肆无忌惮的对他输送恶意。
施亦青不愿意去上学,比起在学校里被别的同学孤立嘲笑,他更愿意自己在家呆着,爷爷要下地干活,他可以自己在家里玩。
所以暑假来的的时候他是很高兴的,可是还没高兴超过一天,他心爱的神者神龟就摔坏了。
他又哭了,哭得爷爷心烦,直接把摔破的泥巴碎片扫了出去。
爷爷去地里后施亦青出去找地方挖了一点黄土,想把泥人修复好。爸爸当时做的时候还在里面用铁丝做了骨架,说那样结实一些。
施亦青想着有骨架自己可以修补好。
但是太阳实在是太晒了,施亦青想了一会,还是决定进家里的做泥人。
门口原本是有一棵大树的,但是冬天的时候被爷爷砍掉了,但是施亦青求了爷爷一天,说自己很喜欢这棵树,说他烦死了骂了他一顿。
爷爷说这里是他家,让施亦青别给他没事找事。
爷爷不喜欢施亦青,施亦青也不喜欢爷爷。
小孩子埋头就开始开始对着泥巴折腾,挖来的黄土质地不是很好,捏来捏去都达不到合适的软度,弄了好久之后才勉强弄出一个胖乎乎的忍者神龟来。
原来这么难的吗?爸爸做起来好像很容易的样子。
太阳慢慢的往西边移动,下午柔和的阳光照进屋里,打在施亦青脏兮兮的脸上,他远远的听到爷爷说话的声音,吓了一跳,赶紧收拾自己弄脏的地方。
可是泥巴都沾在地上了,要用拖把拖才能弄干净,没等他去拿拖把,爷爷回来了。
爷爷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施亦青有一点点印象,好像是见过的。
“叫叔叔。”爷爷说。
施亦青心里还慌着呢,怕爷爷看见屋里脏骂他,低着头小声地叫了一声叔叔。
男人蹲下来和施亦青平视,温柔地笑着问他:“你是施亦青吗?还记不记得我?”
施亦青没说话,他不记得了,只能胆怯地看着男人。
“啧……这弄的!”
施亦青心里很慌张,偷偷转头去看爷爷,男人也顺着他的视线去看,看到爷爷抬脚在施亦青弄脏的地方狠狠搓了两下,眼睛还盯着施亦青修复好的两个泥人。
“爷爷!”施亦青慌张地喊,怕他又把泥人弄坏了。
平时这种时候爷爷都会说他两句,但是这次有客人在,他就没说什么,进去倒水去了。
男人看着施亦青恐惧慌张的眼神,又看看爷爷佝偻的背影和隐约听见的碎碎念,轻声问施亦青:“怎么了?”
施亦青摇摇头,说没有。
男人脸上有疑惑,但是也不好再问些什么,他这次是来看看施亦青的,如今看来,孩子过得并不好。
以前是多么软嫩可爱的小孩,师父会把他照顾得很好,穿干净的衣服,头发柔顺皮肤白嫩,见人就笑得两只眼睛弯弯的,谁见了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