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1 / 2)

其实从下船来后,并没有走太多的路,可是王诩第一件事便是脱了她的鞋履,看了看双脚有没有肿起,又替她轻轻揉捏。

最近王诩总是如此反常,这种突然而至的亲昵妥帖真是让人有些无所适从。若是可以,莘奴也想摆设祭坛召回那个从前在人前对她矜持冷淡的鬼谷家主。

不过眼下,她却顾不得缩回脚,只是顺手将头上的纱帽摘下,那脸色有些素白。王诩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道:“怎么,是感觉闷热了吗?”

莘奴依然看着凉亭小丘下乌央乌央的人群,看着他们光裸的胳膊喃喃自语道:“这里的人四季皆是如此打扮吗?”

王诩有些了然地眨了眨眼,倒了一碗甜浆,摸了摸温度,闷热正好,便递给莘奴道:“此处天气炎热,当地人已习惯如此,多半是不穿衣的。”

莘奴慢慢鼓起了腮帮,有些气恼地道:“既是如此,为何不提醒我当地人已习惯裸身,我在齐地买了那么多的丝帛布料,却到了这个男女皆裹着草裙叶衣便可游街的国度。他们看了穿衣服的人都稀奇,又如何布料来换取当地的粮食?我千里迢迢运输丝帛来此,岂不是都要囤在手里?”

王诩又取了一盘栗子糕饼放到她面前,若无其事地说道:“以物换物,本就颇费周章。你若买粮,我直接拿金与你就好。那些丝帛待回转了魏国也是能脱手的。现在两国交恶,齐国买不到魏国的粮,魏国也求不到齐国那些名贵的丝帛,左右是能赚到金的,不用丧着脸。”

听王诩这么一说,莘奴倒是缓缓的松了一口气,取了一块栗子饼,就着甜浆咬了一口,又不放心地补道:“金要给的多些,除了粮,我还想买些其它的。”

鬼谷的严师最近甚是好说话,若换了以前,恐怕是要对短了思虑,考虑欠佳的徒儿一顿冷厉的提点,而如今却只是伸出手指抹掉了挂在她娇唇上的饼渣,含笑道:“鬼谷这几年的家业也是养得起一个败家子的。既然敢答应你,哪也反悔的道理,还眼巴巴地来问,真是染了市井的铜臭之气!”

将这堪比天大的粮食本钱谈妥了,莘奴明显松了一口气,对着家主又添了些恭维的笑意,亲自给他倒了杯苦茶后,终于可以定下心来好好欣赏这难得一见的越国水祭。

要知道越国的风情,实在是迥异于中土。

自周公自立以后,一改先前商朝迷信占卜重祭祀的习俗,然而越国与中土诸侯因地势阻隔,来往甚少,便不似周礼盛行的国家那般开化,是以自殷商后便几乎绝迹了的古朴而野蛮的祭奠在此处依然能见。

而越国的王室对于祭祀也很重视,虽然此处并不是越国都城,依然派来了一位公子前来观礼。而他的观礼亭,就在湖的对岸。

莘奴遥遥望去,就能看到赤着双脚,披散着长发,满身涂满了朱砂赤纹的越国公子在一旁巫婆的手鼓声中,犹如鬼神附身一般,疯狂的舞蹈。

若是不说,莘奴真是想破了头也猜不出他竟然是如今越王的亲子,并很有可能是下一任的越王。

这般在庶民面前疯癫的样子,放在其他诸侯之子的身上,真是连想都不敢想。若是遇到心狠的老子,很有可能亲自操刀解决了这有失王庭尊严的疯子。

可偏偏下面围观的庶民们却是起舞叫好,大有与公子共舞一场的意思。看得久了,急促的鼓点入耳后,竟然慢慢地会忍不住跟他一起晃动。

莘奴发现自己也忍不住摇晃起身体,真是有种够了的感觉。这时才彻底明白下里巴人与阳春白雪的区别,无论是多么粗俗的乐礼,它的簇拥总是会多于曲高和寡者。

不过越国的公子会这般粗犷也是缘由的,越国的国情原本就质朴而又充满的无奈的心酸。莘奴不由的想起小时,王诩给她讲过的各国见闻。

其中这个越国最是让人印象深刻。

这也要从越国的第一代国君说起。

当年大禹死后,他的儿子夏启在会稽山南为他的父亲修建了一座宗庙,每年都要去祭拜一下大禹,便是这样一连传了几代,到了夏王少康那里更是孝心拳拳,竟将自己一个庶出的儿子无余封到了哪里,每日的差使便是给自己的祖宗守墓拔草。

可惜当时他的封地越实在是太小,挤榨不出油水。这位越国的开山鼻祖便只能在坟包旁亲自开田种地,张网捕捉些山鸟田鼠,也好打一打牙祭。至于那宫殿,也是如当时的百姓一般,不过都是些能遮风避雨的茅草屋亭罢了。

这样拮据而简朴的作风,俨然成了越王室的传统,所以如今莘奴真的领略了越王室的风采后,才突然领悟当年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睡柴屋,抱柴草,固然是有励志的意思在里面,怕也是越王室本就不讲究吃穿住行,走的是平民路数的缘由。

好不容易那公子跳完了祈福舞,便开始下一环节。只见一群腰间和胸前围着一块短布,这些少女在巫婆替她们淋洒了神水后,便依次跃入水中,在碧蓝的湖泊中如鱼儿一般开始畅游。

莘奴原本以为,这乃是水上之舞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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