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半年在s大就有点怪怪的,有两次感觉不认识我似的。”纪敏敏盯着周文菲看,“你的那些破事让他受了很大打击,每次戏剧社那些人说你,他总是维护你,后来干脆撂担子不干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周文菲撇过脸去,“人,偶尔和平时不一样也正常吧。”
“你知道他有个双胞胎哥哥,五年前死在清境农场的事吗?”纪敏敏压低声音,目光让周文菲感觉到压力。
“这个……听说过一点。”
“我是独生女,一直想要爸妈生一个妹妹给我玩。假如他们真的生了,和我一起长大,然后长得还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突然有一天出意外死了,我不知道自己要多久才能接受这个事实。”
周文菲心里咯噔一下,纪敏敏知道一些?是王嘉溢说的,还是她自己感知到的?
“但是到台北后,没有那种——不认识我的感觉,而是变了个人。有次竟然还约我去夜店玩。”纪敏敏挑着眼看周文菲神色。
周文菲面无表情:“我真的不知道。”
但心中有了猜测:王嘉然刚出现时当然不认识纪敏敏,又有意识想维护王嘉溢的校园生活,毕竟一个确诊的精神病患者拿到学历不容易,只能刻意和大家保持距离,像李晟说的有点“来无影去无踪”。回到台北松弛下来,一松弛难免流露出顽劣少年的本性,碰见纪敏敏这样追人不舍的美女,不干点坏事才怪。
得不到想要的消息,纪敏敏不耐烦了,抓住周文菲的手:“我求你,你回s市去吧,你有什么难题心事,去找喻师兄解决,好不好?你不要再来烦嘉溢,他一直没从哥哥的车祸中走出来,他的烦心事已经够多了,……”
周文菲把手抽回:“我不是为了嘉溢休的学。我也知道你喜欢嘉溢,但是嘉溢想不想和你在一起,和我在台北还是在s市无关。”
没有得到理想中的——周文菲的撤退,纪敏敏马上收起自以为“低声下气”的面目:“周文菲,我知道你为什么来台北,因为s大你呆不下去了。本来我也不想和你说这些,但是我真的特别讨厌你这副无辜可怜的样子。那些人在背后说你的坏话,我承认有些是难听了点,但是你怎么就没想过,是你做事不正,才导致了流言纷纷。”
没错,她还是看不起周文菲。她想不通,不止喻文卿和王嘉溢,连阿国那群男生……,她模棱两可地提过好几次,周文菲是只金丝雀,依然没法阻挡他们对她的另眼相看。
她只不过会说几句奉承的话,为他们排练准备奶茶和点心,干一些杂活,阿国他们就鞍前马后,带她旁听戏剧学院的课程。
见到美色,一点骨气都没有。
周文菲不听了,背起书包离开:“我还有事。”
上课前,阿国拿过来一张校外培训学校的宣传单,上面赫然印着孙琬的照片。周文菲问:“这个叫‘虹越’的学校和嘉溢妈妈有什么关系?代言吗?”
阿国说,不止是代言,学校老师也是那边回来的。一个学期80个课时都用来“描红”一部音乐名剧,声乐、表演兼之。
“这是你的兼职?”
“是啊,我家境不好,需要勤工俭学挣学费和生活费。但我不会骗你的啦,他们办学有七八年了,教得蛮好,很多想去美国申请艺术学院的学生都会去打磨一下。就是费用有点贵。”
来台北之后,无论旁听还是生活,阿国都很热心友好,所以周文菲下课后跑去培训学校看一圈,就报了一学期的课。
上课之前也要先考试,是骡子是马,总要拉出来溜溜,才好因材施教。
一开始就是先唱歌,周文菲选了《悲惨世界》里的《castle on a cloud》。小时候去参加各种文艺选拔赛,她就爱唱这种悠扬轻灵的歌曲。
结果开口唱两句,正中间那个凶凶的女人就说她走错地方了。
“啊。”被打断的周文菲不知所措。
“这位同学,你该去超级星光参赛,来学什么音乐剧。”
周文菲固执地说:“可是我想学。”
“你音色挺有辨识度,唱得也还可以,还有你这长相,当个偶像没问题。音乐剧的声乐,虽然不要求是美声科班出身,但也不是拿流行乐的唱腔就可以应付的。你系统学过声乐没有?”
“我有。”周文菲很紧张,其实她只是在音乐基础班里呆了几年,还有就是在s大经济学院合唱团练了一个半月,“我已经交钱了。”
“要退钱吗?”凶女人叫珍妮洪,是这家培训机构的负责人。
“不要。”
“我们是培训学校,你出钱当然能学了,但是我提醒你,十年的差距不是一朝一夕能补上的。不要妄想在我这儿学半年,就能拿到波士顿音乐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我知道。我现在没有留学的打算,只是想先学学看。”
还好,也不是一切都打击周文菲的信心。接下来的独白表演拉了把平均分。大家都不说话,看着她。她低着头,低沉的声音在空中缓缓地传达:
“那时候我也不过是七岁吧,一个穿着短红棉袄的小姑娘。戴着妈妈给我缝的一顶小帽儿,蓝布的,上面印着小小的花,我记得。”
抬起头来脸上情感已到位,举手投足间都是那种不过分用劲的服帖。
“我倚着那间小屋的门垛,看着月牙儿。屋里是药味,烟味,妈妈的眼泪,爸爸的病;我独自在台阶上看着月牙,没人招呼我,没人顾得给我作晚饭。……”
是老舍的《月牙儿》,珍妮洪有些意外:“你学过表演?”
“我在s大戏剧社有学过一点。”
“戏剧社,社团……”珍妮洪摇摇头,等同于没学,有些人天生就擅长捕捉灵感,且知道将它如何表达出来。
她接着说:“周同学,音乐剧演员需要唱、跳、演,即便你表演和舞蹈都还可以,但是也弥补不了声乐的短板,你可以改学别的舞台剧,话剧就很好。”
“可我想试试。”可能周文菲还站在舞台剧的门外,她不认为这些剧之间有着泾渭分明的界限。她眼前有什么,她便想抓住什么。“我会……另外报名去学声乐的。”
哪怕最后没学出名堂来,也没有关系。只要没有期待,她就能获得片刻的安宁。
第73章
生活变得忙碌起来。
不止北艺的戏剧表演系, 培训学校认识的人也多了。微信用得少了,手机上添了另一款在台湾比较流行的即时通讯软件“line”。但只能约着一起排剧排舞,私底下的约,都让她很为难。
只有两个人例外,算是真正新交上的朋友。
一个是阿国,他对自己的外貌和家境太有自知之明了,在班上是被人嘲讽的对象,但又必须是最勤劳、最随和的那个人。他总是说:“没关系, 多个朋友多条出路,他们条件比我好, 将来出名能带着我一起出出通告, 给个演出机会, 很好的啦。”
所以当他沮丧的时候,周文菲会陪陪他。
“谢谢你哦。”他总是很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