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华尔街精明傲慢的对冲基金经理以及上东区的时尚名媛周旋,则完全没有这种感情上的压力。当然她也不会天真地以为自己能融进这个圈子。即便他们信服她对艺术品的鉴赏能力, 将她视为出色的艺术品收藏顾问, 她依然是个亚裔。
她和麦克奎恩, 艺术家和金融家的组合,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沽名钓誉”的一种。她和喻文卿的婚姻还在有效期内, 五年前离婚,被前妻分走一半家产的麦克奎恩也声明他再也不会踏入婚姻的坟墓。大家都是各取所需。
可前几天突然说想带她去见家人,一起过圣诞。四十来岁的华尔街精英不可能不懂自己在做什么。姚婧很意外,也有点感动:“你想好了?”
“我妈听我说后很开心,他们把机票都订了。”
“他们?”姚婧确认这个“他们”是否还包括麦克两个哥哥和一个妹妹的家庭,他们都结婚了且生育不息。一下子都出现在她面前,可能连人名都记不全。
虽然压力山大,但姚婧不想对不起麦克的心意,执意要去。她走了,梅丽莎也要休假,留高阿姨一个人陪女儿过节?
喻文卿想起上次看女儿时,答应过她陪她去迪士尼玩。正好梅丽莎是加州人,可以把喻青琰和高阿姨一同带到洛杉矶。
他则推掉所有工作赶过去会合。
以为是其乐融融的父女时间,结果80%都处于被小人弄崩溃的境地。“no”是两岁半的喻青琰说的意思最明确,以及口气最斩钉截铁的一句话。
不如意就哭就闹,还躺在地毯上打滚。哄五分钟,喻文卿就失去耐心,还好有高阿姨。
别人都在欢度圣诞,他抛下周文菲在酒店陪哭闹的女儿,忍不住打电话骂姚婧,好好的女儿被她教育成这样。姚婧立马反驳:“嫌我没教育好,你接回去教育啊。女儿这么皮,不是遗传了你吗?”
喻文卿很想说“接回去就接回去”,可意气用事没好处,姚家父母肯定会闹。抚养这么小的孩子,也会给周文菲造成负担。
等梅丽莎休完假回到纽约,他把女儿送回去了。回s市后他想了想,女儿的教育,指望姚婧是没戏的。
她是很需要个人成就感的那类女人,好不容易在艺术品交易收藏圈混到一个还算不错的位置,和麦克奎恩的感情也迈入更稳定更亲密的阶段,她是不可能有多少时间花在女儿身上的。
只能靠他。喻文卿先让汪明怡找梅丽莎,了解清楚女儿平时生活的方方面面,再来看哪些行为需要及时纠正。
所以这个中午,汪明怡站在窗前和梅丽莎通很久的电话,最后希望她能多拍一些喻青琰生活的视频过来,不止是开心活泼的那一面。梅丽莎反对这种做法。她说doris和父亲相处时间不多,有情绪很正常。实在没必要放大孩子的错误行为。
汪明怡同意她的看法,但她现在是喻文卿的私人助理,他想要了解女儿的全部,她就尽可能让他了解到。
“我会把你的意思告诉喻总,我相信他会做出正确的决定。”
挂下电话,汪明怡打开喻文卿的eil,顶替她位置的秘书一下午就发来近十封邮件。打开看,有些她能替喻文卿回复:“明日上午喻总已经有了其他安排,这个会议就不参加了。”有些不能定夺,记在手边的记事本上,打算等会就汇报。有些无关紧要的,直接删掉。
虽然不再负责公事上的安排,但是喻文卿的行程,最后都是要落在她那儿,由她来最终敲定。
还有,不是喻文卿手机通讯录里的手机号码打过来的电话,都会转接到她这里。能打到这个私人号码上的都有一点门路,不好直接回绝。
每天十来个电话里,有些是慕名而来想结交的“混圈”人士,有些是有个脑洞就想和喻文卿见面的创业者,有些吹嘘自己的从业经历有多厉害,想加入云声,……,当然也不乏有真材实料的。
短短几分钟的交谈时间,汪明怡就要做出判断,应不应该给电话那端的人,一个和喻文卿面谈的机会。
杰米哒
除了这些外,她也是别苑的管家。大到每个月的工资发放,小到游泳池该不该请人来清洗,都是她的事。
比在公司当秘书轻松吗?不,更累,因为上班的时间长到连卡都不需要打了。她需要假期,但是喻文卿永远只会粗暴地加薪。毕业两年半,30万的年薪已经让她成为同龄人中的翘楚了。
忙中偷闲,汪明怡拿过一杯热咖啡,躺在廊下的躺椅上晒这一天最后的太阳,顺便和小咪聊会天。“周末有没有好看的电影?”小咪正在搜索,她又说,“算了,又好看的也没时间去。小咪,你说我这样,是不是更找不到男朋友?”
正聊着天,周文菲推开院门,急匆匆进来,汪明怡一眼就看见她手上的护腕没了,连忙迎上去:“菲菲,出什么事了?”
于公,周文菲的大小事是她工作的一部分。于私,她俩交情也还可以,周文菲没有老板女朋友仗势欺人的架子。
一路跑回来,周文菲微微气喘。她摇头说:“没事。”抬脚要进屋子,汪明怡问:“护腕呢?”
“刚才去花店买花,沾了泥,脱下来,忘拿了。”
话音刚落有人敲门,花店的人来了。汪明怡不疑其他,招呼丁姐把花都拿到二楼花房去。
周文菲直接回二楼的卧房,趴在床上看着窗外的天渐渐暗下来。乖乖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一声不吭地趴在床尾陪着她。把它抱在怀里亲热一会儿,周文菲轻声说:“我们下去吃饭吧。”
吃完饭再上来,便给周玉霞发信息过去:“你不用担心我,我现在过得真的可以。”
周玉霞回得很快:“你要想以后。”
又是以后。近一个小时的心理建设又差点破功,周文菲想,赶紧把话说完算了:“我知道,你不要再守在别苑附近了,回c市去吧。”
她怕周玉霞拿她手腕上的疤痕找喻校长或是喻文卿做文章。
“你为了他,真连你妈都不要了。”周玉霞质问。
周文菲把手机扔在一边不再回复。不是不要妈了,而是发自内心地想要自己过好一点。
喻文卿深夜回来,把西服外套丢在一边,爬过来亲吻她的时候,周文菲捧着他的脸:“你又喝酒了?”
“一点点。”喻文卿拿下巴冒出的胡渣扎她脸。
“才不是一点点。”周文菲撅嘴,“医生都说要你戒烟戒酒了。”
喻文卿一边享受她的抱怨,一边在她身上摸索。周文菲被摸得来了气,把他手甩出来:“这样下去,你的胃病根本好不了。”
“好不了就好不了。”喻文卿低声笑,任性的口吻好像个小孩子。
周文菲突然掉眼泪:“我一点都不想管你。可是你熬夜、抽烟、喝酒,你觉得你身体好不好,都是你自己的事,和我没关系吗?”
伸手去摸她的脸,泪已经流到耳朵了,即便有三分酒意,喻文卿也醒了,马上说好话哄她:“好了,我听你的,以后能不喝就不喝。”
“你才不会听别人的。”周文菲哽咽,“你想过我没有,你大我十四岁,你活到七十岁走的那天,我才……。”和喻文卿在一起的第一天起,就不觉得年轻对她是个好筹码,“你让我接下来的生活怎么办?”
喻文卿心中一暖,她这是在想以后了,想和他白头偕老了?他一声不吭地翻身下来,紧紧搂着她,过很久才说:“从今天起,我真的都改,好不好?我不会走得比你早。”
他陡然想起爷爷。爷爷走前整整卧床两年,他回老家看过几次。
比起其他家人总是幻想“他还能撑个几年”,喻文卿在见到他被病痛折磨得面目全非时,就觉得——走了也好。他甚至还想过自己的晚年一定不要这么没有尊严地活着,宁愿“安乐死”。
爷爷总说:“我走了,阿珍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