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喻文卿打电话给阳少君,让她暂停对华阳建工工程质量问题的披露。
“校长参与了?”阳少君问。
“抱歉,少君,我知道你做的是对的,但是我没有办法……不护着他,而且你在以卵击石。先保护好自己。”
阳少君沉默很久才说:“我知道的,网络声讨要一鼓作气,已经过了那个最好的时间了。算了,能拉下王国林,也算给心悦交代了。”
喻文卿突然想起以前她说“离开报社的我是一个理想主义者的覆灭”。到今天他心中的理想主义也覆灭了。
不仅仅是对权力的妥协。是他爱周文菲,仍然能很快接受许开泰的死,接受云声不那么光彩的过去。他不想翻出来,为喻慕琛,更为自己。那是一种——让人难以置信的实用主义,残忍而冷酷。他过去以为自己只不过站在路中央,车子驶过,把泥水溅到他身上,现在发现,大家全都在和泥水共舞。
柳燕妮回到家没多久,就有人敲门,开门后大吃一惊:“喻总?”
喻文卿让汪明怡留在门外,自己进去:“柳燕妮柳小姐?”他环顾房内,问道:“一个人住?”
“是啊。”柳燕妮不知道喻文卿的来意,心里越慌,嘴就越贫,“喻总这样大剌剌来女孩的闺房不太好吧。”
“闺房?”喻文卿白她一眼,把沙发上堆成山的衣服拨开一点坐下:“你哥哥是柳申明?”
“对啊。”
“我们一个系,他念博士,我念硕士。今天我们聊聊他。”
“聊什么,我哥我不太熟啊。”
好像谈论陌生人的语调,让喻文卿再看她两眼:“你不熟?”
“他大我14岁,我记事起他就念大学了。”
“你不是有他的日记?”
“在我妈家,不在这边。”喻文卿越是沉着自信,柳燕妮心里就越没底。
“哦。”喻文卿看她眼神一直飘,“这几天网上的新闻,你都看了吗?有人想拿所谓的爆料来勒索我。我这个人,吃软不吃硬,愿意曝那就曝吧,我应对的手段多的是。你知道他被抓到要判多少年吗?”
“多少年?”柳燕妮知道了,喻文卿是来威胁她的,下意识地咽口水。
“起码十五年,无期也可能。”喻文卿说,“人心不足蛇吞象,吞得下去吗?”
柳燕妮怂了:“是,是。”
喻文卿又说:“你哥哥的死是个意外,我们都很遗憾。”他再问,“工作怎样?”
“也就这样吧。”
“考虑云声吗?”
柳燕妮抬起头:“喻总,您这是……?”
喻文卿起身要走:“你拿到你哥的东西后,记得来找我。”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个女孩子,心虽然贪但是不狠,成不了什么事。
柳燕妮也站起来,抓他胳膊:“喻总……喻师兄,你对我哥留下的东西这么感兴趣?”
“不感兴趣,只不过同门师兄的妹妹,还是应该多多照顾的。”喻文卿冲她真诚地笑笑,拂开她的手。
柳燕妮突然觉得她此刻坦白,待遇也不会太差。喻慕琛不是坏人,否则这么多年不会对她们母女这么照顾,而喻文卿……对周文菲更好了。她的决定做得很快:“喻师兄,我没找到我哥的东西,但我知道出了什么事。”
“谁告诉你的?”
“一个陌生人。”
“手机号码。”
柳燕妮发给喻文卿,喻文卿发给汪明怡:“手机定位。”然后他让柳燕妮和人打电话。
“说什么?”柳燕妮问。
“说你找到哥哥留下的日记和文档,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柳燕妮拨了号码,陌生人的声音一出现,喻文卿身上的汗毛都立起来。
他一边指挥柳燕妮和人周旋,一边给汪明怡发信息:“是吴观荣,快通知警方。”同时拿纸飞快写下字:“就是勒索我的人,不想被当成合伙入罪,按照我的意思来。”
他边写,柳燕妮边看,心惊肉跳,连忙点头。
吴观荣似乎不信:“你找到什么?”
“日记里……”柳燕妮按照喻文卿的指示,“详细记载了程序的开发周期,还有提到了许开泰的一些事。”
“你不打算交给警方,让他们为你哥伸冤?”
“我怕没什么用。”
“那你想怎样?”电话那边吴观荣了然地笑。
“能先见个面吗?”
“可以。”吴观荣沉吟一会,说,“柳小姐先说自己的想法,我看我能不能配合?”
“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不报警可以,让喻文卿出钱买你哥哥的命。”
两年前,吴观荣也见过柳燕妮一面,知道她是个胸无城府的女孩,需要他一步步带领着走。
“多少钱合适?”
“五千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