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2 / 2)

看出了王克飞的迟疑,黄君梅意味深长地说道:“我说过,也许我们并不像我们自以为的那样了解别人……人会伪装,可骗不了老天。所以我才更相信纸牌。”

一说起纸牌,王克飞就想起了昨晚在仙乐斯舞宫的相遇。昨晚回家的路上,顾寿云还对那个叫媛媛的女生念念不忘。

“这么说,你的那几个朋友都知道这封信了?”王克飞问道。

黄君梅似乎想为自己的泄密开脱,说道:“海默出事后,女孩之间自然聚在一起讨论了,我也是直到那时候,才告诉她们信的事。”

这黄君梅到底是真的不懂事,还是故意和黄太太唱反调呢?她把这封信的消息散播出去真是危险之举。虽然只是在她的闺密之间散播,但是若给记者知道了,恐怕连萝卜带泥会扯出一连串丑闻。

既然信到了王克飞的手上,王克飞又面临了新的选择。应该报告给黄太太吗?还是瞒住所有人,利用这个线索继续调查?

“听说……海默的案子已经结了?”黄君梅试探地问道。

王克飞点点头。

“所以,这封信对您也没什么用咯?”

王克飞依然不确定黄君梅会不会是黄太太派来试探自己的。他谨慎地回答:“我想你还是把这封信留在我这里吧,以免被其他人看到,节外生枝。让你那几个女朋友也管好自己的嘴巴。”

黄君梅突然轻佻地笑了:“玉珍今天还一直说起您呢,说那个酷酷的探长什么时候能再一起玩。”玉珍是那个个子瘦高、像鹤一样的女生。

王克飞昨晚故意冷落玉珍,不想和她有太多瓜葛。和顾寿云不同,他对这些打扮时髦而又谈吐肤浅的小女孩没有一点兴趣。

海默也是她们的同龄人,可王克飞却在心中认定她不是这样的女孩。这真是奇怪。虽然他和海默连一句话都没交谈过,有时候却觉得自己和海默像是老朋友一样熟悉,仿佛他们经历过彻夜长谈,甚至共同生活过一阵子似的,仿佛他能看透她丰富敏感而又深刻的内心。

他没有接过这个话题,又低头读了一遍手中的信。

“您也读英文小说?”

王克飞循声抬头。原来黄君梅发现了书架上那三本崭新的英文书。

它们本来是王克飞想送给海默的礼物。

王克飞尴尬地回答:“哦,我哪儿看得懂英文啊,只是装点下书架而已。”

黄君梅的一侧嘴角上扬,笑了一笑,似乎并不相信王克飞的说辞。

“那您知道这些书的名字吗?”

“有一本是《远离尘嚣》,另两本是……”王克飞在记忆中搜索了一下,发现早已不记得店员告诉他的书名了。

“奥斯汀的《傲慢与偏见》和勃朗特的《呼啸山庄》。”黄君梅回答,“我最喜欢的是《呼啸山庄》。”

“哦。原来黄小姐也对外国小说这么了解,”王克飞心虚地说道,“反正我留着也没什么用,能把书送给你吗?也谢谢你亲自把信送过来。”

黄君梅展露了笑脸:“谢谢您啦。那我就不客气了。”

黄君梅告辞后,王克飞的脸色又阴沉下来。他坐下来,反反复复读这封勒索信。他心中有无数个问号:这封信是真的吗?黄君梅之前为什么不拿出来?她知道我已经结案了,为什么现在又拿给我?

信纸上的那些字一看就是有人故意伪装的,歪歪扭扭的。会不会——虽然王克飞也不愿意这样揣测——是黄君梅伪造的呢?因为她的后母捧红了她的好友陈海默,而不是她,所以她出于忌妒,伪造了这样的信,给陈海默和黄太太制造麻烦。

但如果信是真的呢?它和陈海默的死有什么样的联系?王克飞突然想起了验尸报告,陈海默还是处女,她会有什么“卑鄙”的过去呢?

唯一能破解的切入口,或许只有一个。

那就是陈海默的父亲陈逸华。如果是关于海默的过去,那么他一定还有没说出口的秘密。

第14章

陈逸华面无表情地请王克飞进门。王克飞自觉地在门口垫子上蹭了蹭鞋子,才踏上这光亮的木地板。

陈家光线昏暗,厚厚的窗帘挡住了外面的阳光,像一个地窖。空气中弥漫着烈酒的味道。陈逸华眼袋浮肿,在眼睛下有两片黑影,头发上像落了一层霜,好像老了二十岁。

“我今天来,是想和你再确认一下尸体的事。”王克飞背着手,站在门边说道。他知道自从自己坚持火化了陈海默的尸体后,已经不再受这位父亲的欢迎。

“尸体都没了,还有什么好确认的?”陈逸华不友好地问道。

王克飞把目光移到陈逸华的脸上,问:“您真的不记得海默是否拔过牙了吗?您也不记得她的哪个部位有痣或者胎记?”

陈逸华愣了一愣。他低下头,慢慢走回到桌边,坐了下来,没有回答。

看他默然不语,王克飞开门见山地问道:“陈海默是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

看过黄君梅带来的那封信后,王克飞自然有了一个判断:写信的是陈海默的父母,这封信关于“尽孝心”的措辞才解释得通。

“我们遇到海默的时候,她已经快十一岁了……”陈逸华叹了口气,把桌上的酒瓶拉近自己,“我太太因为身体原因,无法怀孕。所以我们收养了海默。”如果真想收养孩子,海默的年龄似乎大了一些吧?

大概看出了王克飞的心思,陈逸华解释道:“我和我太太的生活一直颠沛流离,起初也并没有特意收养孩子的打算。想必你也听说了,我们在维也纳乡间出了一次严重的车祸。她的脊椎受伤,卧床九个月。我的臂部也受伤,之后很难再保持以前的弹奏水准了。在休养出院后,我们在民国二十七年(1938年)回到上海探亲。在海外时我们曾资助过土山湾孤儿院的乐队,因此在那次行程中马修士为我们安排孩子们表演节目。海默就是其中之一。”他为自己倒酒,双手颤抖得厉害。

王克飞望望墙上的照片。照片里慈祥端庄的老女人依旧眼角带笑地注视着房间里的每一个人。

“哦,陈海默也是你为她取的名字吧?”王克飞问。

陈逸华点点头:“她以前没有正式的名字。孤儿院的人只是叫她小山。一座山的山。”

“在你们收养她前,了解过她的过去吗?”

陈逸华喝了一口酒,紧紧地皱着眉头,似乎在忍受酒精在舌根的烧灼。

“过去?什么意思?我们怎么会调查她的过去呢?她当时才十一岁,还只是个孩子啊。”

“你们也不知道她的亲生父母是否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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