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害怕的是你。”易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愕然转身,只见易天裹着黑色大衣,站在背风处冷冷的看着我。他手里提着一盏古锈青铜的老式马灯,英俊的眉目被笼罩在阴影里,一时竟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怎么在这里?”
“我想来就来。”
“……来做什么?”
易天半晌不说话,只站在那里看着我。他目光极深,似乎有种无形的漩涡把人的灵魂都吸进去,我一时竟有些呆了。
人没有长这么快的,短短半年不到,个头都超过我了。他站在那里的样子已脱去了少年的形态,眉眼鼻唇年轻锋利,气息却带着山渊般的浑厚深重,让人看了竟有点陌生。
“我是来杀人的,”他突然微微一笑,“你信不信?”
远处宴会的喧嚣隐约随风传来,寒冷如水一般层层透进肌理,我只觉得骨髓中都弥漫出深深的寒气。
“开玩笑的,我就想来看看你。”易天主动上前拉起我的手:“你现在要上哪去,我陪你一起?”
我挣脱了他的手,奇怪的是他也没犯横,只无所谓的跟在后边。他穿着与维序者迥异,手上又提着灯,路上好几个巡逻组的人上前盘问,他都不回答,只盯着人家微微冷笑。最终还是我怕出意外,强行命令巡逻队的人都散去了。
易天也不拦我,相反格外温顺,我去哪里他就跟到哪里。我在尸体处理组宿舍随便找了个空床准备睡觉,他就硬在身边挤了个位置,把我紧紧挤到墙边去东嗅西嗅,活像头准备发情的雄魔虎。
我简直郁闷:“你闻什么?”
“我闻你的味道跟以前一模一样……闻起来好香……你吃了什么?是不是喝了很多酒?你平时是不是偷偷用香水洗澡了?”
我确定身上一点香味也没有,平时出汗发馊倒是不少见。易天对此嗤之以鼻:“只有我能闻到,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一翻身把我压在下边,手肘撑在枕头两边,十分亲昵地用鼻尖蹭我的脸:“因为我喜欢你啊,哥哥,我们生来就应该在一起的,别人怎么可能比我更了解你呢?”
宿舍低矮的窗檐下是昏暗黑沉的天空,风呜呜从窗缝间灌进来,房间很狭小,毯子被他精壮的身体一卷,便从床边凌乱垂到了地下。
我下意识动了动,被他一下裹住手脚,“哥哥,你喜欢我吗?”
他以前说这话的时候就像个天真无邪撒娇的弟弟,现在却居高临下,强硬无匹,幼年时我和他的位置已经完全颠倒过来了。
“……我更喜欢你小的时候。”我淡淡道。
出乎意料的是易天竟然没发怒,他扑哧一声笑起来,把脸埋在我颈窝里笑得止不住,整个身体都在一下一下的震动。过了好久他才停下沉闷的笑声,说:“我就知道是这样。你喜欢乖巧听话会讨人欢心的弟弟,一旦弟弟长大了变强了,你就开始嫌弃他,想要丢弃他,自欺欺人的去找下一个理想中的弟弟。这种养成游戏让你很有快感吗?你知道这样有多可恶吗?”
他转头亲吻我侧颈,动作极尽温柔,说话却带着深深的恨意:“所有人都随着时间发生变化,只有你的时间是静止的,你永远停留在自己觉得最舒服最美好的时候。所以每当弟弟长大了,你喜欢扮演的保护人角色没有了,你就像受了欺骗一样把所有感情全数收回,冷酷得半点情面也不留。”
“你只是沉迷于这个游戏而已,”他语调带细微的残忍:“你喜欢当凡人,喜欢当哥哥,喜欢被依赖被信任的感觉,所以你不厌其烦一遍遍玩各种角色扮演游戏;因为你是最至高无上的那一个,所以只要你还想,所有人的故事都无法终止,整个世界都必须永远陪你玩下去。”
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觉得脑子里昏昏沉沉,似乎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你不觉得奇怪吗,哥哥?”易天抬头居高临下的看着我,脸上带着恶意的笑容:“——南半球总部就是为了保护神之五感而建立的,历代所有五感者都会被安排进去重重保护,只有你被送到危机重重的北半球,你不觉得奇怪吗?”
“你一个微不足道的普通人类,却能跟魔界最强的高手平起平坐,无数次出生入死却又无数次死里逃生,至今连个永久性的伤口都没留下……你不觉得奇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