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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齐拖着疲惫的身子走上楼梯,抬眼就看见了站在家门口的前妻。
前妻也听见声响,朝他望来。这一对视,好像有无数话要说,可谁都没有开口。
佟齐低下头,沉默地走到家门口,又去公文包里翻找钥匙。
今日大概运气不好,往常一摸就能碰着的钥匙,却不合时宜地跟他玩起了捉迷藏,他摸了半天,摸得包里叮铃哐啷响,摸得他额头都渗出汗,才抓着钥匙。
还没等拿出来,就听方萩苡说:“我能进去坐坐吗?我来看看孩子。”
“行。”佟齐应了声,用钥匙打开了门,然后率先走了进去。
家里收拾得还算整洁。父亲坐在火箱里烤火,见他回来,同他道:“都睡着了。”他说完又去看他的电视剧了。
桌上放着平板,放着卧房里的监控画面。也难为他老人家了,每天要带着三个磨人精,只能在她们睡着的时候偷个懒。
方萩苡随后进来。她有些意外看见自己的前大公公,但还是打了声招呼:“叔叔好。”
佟建宗抬头看了她一眼,有点意外,但还是应了她:“你好。”他说完,就不再理她了。
佟齐进厨房把温着的菜拿出来,一盘盘摆好,又问还站在客厅的方萩苡:“你吃饭了吗?”
在得到否定的回答后,佟齐便给她也盛了一碗。
饭菜还不错,两人相顾无言地吃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客厅里的三个人都沉默着,只有电视剧里的人还在谈情说爱。
佟齐端了饭去客厅烤火,又叫方萩苡也来。方萩苡没去,坐在餐桌上吃着饭,那头佟齐跟父亲已经聊了起来。
“又换新的了?”
“早就换了,你才知道啊。”
“哦。”
“今天悦悦老师表扬她了,还给她一朵小红花,可把她乐的。”
佟齐笑起来:“是嘛。”
“别看她在家里闹挺,一进幼儿园就乖的很。”
“那不好吗?少操点心。”
佟建宗哼了一声,不说话了。剧中已进入高潮了,未婚生子的omega女儿抱着刚出世的孩子见家里人,被一生要强的alpha父亲吼着叫她滚出家门,说她丢人现眼,败坏门风。
佟齐飞快地扒拉干净饭碗,起身去放碗。
方萩苡已经吃完饭了,正坐在餐桌上,见他路过才抬头看他。
佟齐把碗筷都收拾进洗水池,然后撸起袖子把碗筷洗了。
一回头,方萩苡就站在餐厅门口。
“带我去见见孩子吧。”她说。
他带她走进卧室,没开灯。床上睡着三个孩子,安静可爱得宛若天使。方萩苡借着走廊透进来的光看了一眼,问他:“你再婚了?”她的语气有些古怪,似乎还有些谴责。
“没有。”佟齐道,“我后来生的是一对双胞胎,因为怕麻烦,就没跟你细说。”
方萩苡又看了一会儿:“你该跟我说的。”
佟齐笑了下,没说话。
方萩苡突然把目光投向佟齐,很平静地问他:“你现在怎么这么晚回家了?”
佟齐说:“加班。”
方萩苡又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她开口:“我今晚能住这里吗?”
佟齐迟疑了。
好半天,他才开口:“可能有点不方便。”他为难道,“家里只有两间房。”
他在委婉的拒绝。
可方萩苡以不容拒绝地语气重新说了一遍:“我今晚想住这里。”顿了一会儿,她说,“我有点想你了。”
这听起来有点好笑,以至于佟齐在震惊过后,差点没笑出声来。但他还是忍住了,不至于叫方萩苡难堪。
“我们离婚了。”他最后说。
方萩苡顺道:“对,我们离婚了。”但她转而又道:“但这跟我想见你不冲突。”她苦恼起来,眉头也紧皱着,“这不是一时兴起,我纠结了很久,才决定来看你一眼。”
佟齐又不说话了,好半天,他才说:“你住吧。”
佟建宗对于方萩苡要住在这里的行为没有过多的表示,他洗完澡就抱走双胞胎回房了。这两个小崽子还处于日夜颠倒的时期,佟齐全靠父亲才能苟延残喘。
家里已经没有方萩苡能穿的衣服了,佟齐便找出自己的一套睡衣递给她。他比方萩苡要高些,因此方萩苡出来的时候简直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姑娘。但不得不承认,她漂亮又矜贵,只往那一站,用她那湿漉漉的,道似有情却无情的桃花眼望过来的时候,佟齐那不出息的心又乱跳起来。
他一向不知长进,好像还爱着她。
他没打算去卧室睡,已决定要在火箱里凑合一晚。方萩苡似乎并没有界限感,她也跟着躺进来,并且伸手搂住他的腰。
佟齐慌乱地伸手去拽她,触到她热乎乎的手,却又像受惊一般逃开,不知如何是好。
还是方萩苡反客为主,把他冰冷的手攥进手里。她说:“我
', ' ')('说过,我很想你。佟齐,我今天来想看看你。”
佟齐闭上眼:“你别这样说。”
方萩苡却靠他更紧了。她凑过来,目光盈盈地看着他,好像她的眼里只有他。她无声地说着深情的谎话,可佟齐看都不看一眼。
方萩苡凑过去吻他,吻到他睁开眼,伸手去推拒她。他没用太大劲,因此显出欲拒还迎的撩人感。他不自知,可方萩苡硬了。
她去解他的衣服,佟齐赶忙握住她的手:“不要……”方萩苡又用另一只手伸进他的睡衣里,才在滑顺的肌肤上游走了一会儿,就被他再次抓住了。
“我们,我们已经离婚了,方萩苡。”佟齐喘着气,朝她说道。他压着声音,因此把气势也压得一干二净。他听着自己没出息的声音,只觉得阵阵无力:“你想让我怎么样?跟你睡一晚上吗?”
方萩苡看着他,灼人的目光烫得他几乎要别开眼去,但最终还是强撑着与她对视。
“你想我吗?你以前不是说爱我吗?”方萩苡道,“那时候你怀着枝悦,是这么对我说的吧。”
佟齐无力地重复道:“我们已经离婚了。”
方萩苡却不依不饶:“你现在还爱我吧。”
佟齐几乎要崩溃了:“这重要吗?”
“我们复婚吧。”方萩苡说。
佟齐一把扯开方萩苡的手,慌忙地从火箱里逃出来。他的脸很红,不知道是不是被烤红的。
火箱的温度调得有些较高了。
方萩苡也觉得身上灼热起来。
“你觉得我是什么?”佟齐站着,以一种俯视的姿态看向方萩苡,“在你说离婚时不拖泥带水地答应,就一定会因为你一句复婚而感恩戴德吗?难道我因为爱你,就要被你这么玩弄吗?”他在压着怒火,但他还在克制。
方萩苡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够了。”佟齐几乎有些绝望,“你叫我怎么办?我也要有我自己的人生啊。”
方萩苡抬高声音:“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深呼一口气,从火箱里站起来。她去拉佟齐的手,却被他躲开了。
“那你就不要跟我动手动脚。”佟齐说。他没有什么气势,说出口的话像是小猫儿还没从肉垫里伸出来的爪子,挠你一下也不疼,像情趣。
方萩苡不说话了,她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盯着他,直看到他慌乱起来,分寸尽失。
“你想让我怎样?”他最后绝望地问道。
离婚是方萩苡提出来的。
那天是情人节,她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但佟齐还在沙发上坐着等她。
他为她准备了惊喜,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奉上自己精心挑选的礼物,就听见方萩苡说:“我们离婚吧。”
他花了好久的时间才接受了这一切,也逐渐能从一团糟的生活里理出线头,但方萩苡又回来了,她仅用一句话,就快将他拉到悬崖的边缘。
他感觉自己要崩溃了,然而他还是没有发疯。他看着方萩苡,咬紧牙关才没让自己迫不及待地同意。他只能一遍一遍,说服着自己,又告诉方萩苡:“我不会跟你复婚的。”他停了一会儿,又说:“对不起。”
方萩苡什么话都没说,她坐了回去,掀开火褥子的时候扇起一阵凉风。她把自己的腿盖紧,没再看他,但还是问道:“为什么?你不爱我了吗?”
这与爱不爱没有关系,只是不想让自己再受伤。已经碎掉的心才勉强拼凑起来,经不起再一次的摔打。
“这重要吗?你不是已经有女朋友了吗?”佟齐说,“当时离婚你就是为了她吧。你们吵架了?或许跟她聊聊,又可以和好如初。一时冲动来到我这里,实在是……”他说不出话来,简直要哭出来了。
实在是太伤人了。
方萩苡还是没有看他:“我们很早就分手了。”她烦躁起来:“你在纠结什么呢?我没有任何女朋友或者男朋友,我们之间有三个孩子,你也还爱着我,复婚很难吗?”
佟齐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说:“你出去。”他说第二遍的时候已经可以确保语气变得冷硬:“你出去。”
方萩苡有些诧异地看向他。
佟齐没有再看她,他去皮夹里拿出所有的钱,一齐递给方萩苡:“你出去。”
方萩苡一脸难以置信。
可佟齐的态度不容拒绝。
她的心底突然起了火,很突然的,说实话,这是她生平第一次生这么大的气。
“你疯了吗?”她说,额头的青筋一跳一跳的,整个人已经被气得口不择言,“如果一开始不想让我进来,就应该坚定拒绝,你现在跟我玩欲拒还迎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佟齐说:“那你要我怎么做?把你拒之门外?你知道我不是那种人!以前,以前我们不认识的时候,我还不是把你带进家里?”他真的快要哭了,眼泪已经在眼睛里蓄积了,就快要满溢出来。
“我真的弄不懂你,方萩苡,但你也要知道,我不可
', ' ')('能永远都在原地等你。我们已经离婚了,就算你想往回走,但我也不想回头了。就算我现在还爱你,有什么用?我一点、我一点也不想再跟你结婚了,这不冲突,也不是我的任何手段。”
“可当初爬上我的床的时候,你就很清白吗?”方萩苡说,“怀着枝悦来逼婚的时候,你就无辜吗?”
两个人的婚姻其实一开始就是一个丑陋的错误。
那时候方萩苡刚跟女朋友分手,整日借酒浇愁,活得浑浑噩噩。有一回她喝多了,不知怎么的,打给了佟齐。那晚她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朦胧的春梦,早上起来就发现自己把佟齐终身标记了。
佟齐当时还宽慰她,叫她不要放在心上,现在的手术很发达,只要花钱就可以去除掉标记。他一直都很可靠,从小如此。方萩苡信了他,以为这件事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意外,根本没想到两个月后佟齐他爸会拽着佟齐到她面前逼婚。
佟齐的爸爸是一个保守且咄咄逼人的omega,他语气强硬且口齿清晰,只给方萩苡一条路:跟他儿子结婚。
方萩苡不愿意。
她讨厌男omega,余生只想找一个女beta或者女omega结婚,佟齐自然不在她的结婚候选人名单里。因此,她提议,自己可以出打胎的钱,包括后续佟齐身体调养的一切费用。
可佟齐爸爸不同意。他的原话是:“万一我儿子为此失去生育能力,你承担得起吗?”
方萩苡不是没有跟他解释过这种概率微乎其微,可佟齐的爸爸根本不听劝也不理解。最后方萩苡没有办法了,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望向佟齐,出乎意料的是,佟齐躲开了。
他从小就很可靠,不管方萩苡遇到什么不顺心、不开心的事儿,都可以到他跟前找补,跟他倾诉。如果她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只要愿意等一等,佟齐总会找来给她。他就像一只暖人的大熊,只要躲进他的怀里,就可以躲掉一切都风雨与不幸。
但这一次,这只可靠的大熊无声地拒绝了她的求助,并成为了帮凶。
他们最后结婚了。
没有婚礼,也没有戒指,只有两本红色的结婚证,可以作证他们并非是两个陌生人凑活过日子,而是一对夫妻。
可是在结婚的第一天起,方萩苡就已经开始想怎么离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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