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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齐的家不算富裕,alpha父亲常年在外打工,靠着微薄的薪水养活一家人。他的omega爸爸则是个身体不太好的家庭主夫,很疼佟齐,对方萩苡也很客气。方萩苡一直以为他是一个温柔和善的长辈,直到有一天听见他跟佟齐说:“明天我要炖排骨,你别叫她。还有啊,零食也都收起来,上次被她看见了,还喝了一瓶牛奶。对了,我不在家你别叫她到家来,我柜子里放着个金镯子呢。”
她当时以为佟齐会反驳,会为她辩白几句,但佟齐没有。
佟齐说好。
嘴上虽是这样应着,但实际上,佟齐对方萩苡很好。尽管爸爸不叫他做这,不叫他做那,他都会背着爸爸,偷偷地把一些好吃的留给方萩苡。
方萩苡坦然接受,并且心存芥蒂。她从不站在佟齐的角度想问题,她只在意自己受到了伤害。她打心底儿跟他不亲近,却还是会把佟齐给予她的善意照单全收。
她告诉自己,我讨厌男omega,这群家伙要么势利,要么刻薄,要么虚伪,我这辈子都不会跟男omega结婚。
佟齐吃晚饭的时候跟佟建宗说:“父亲,我想结婚了。”
佟建宗问:“跟谁?”他根本就没想到方萩苡。老实说,他跟儿子不亲近,直到爱人过世后,他们才熟悉起来。
“不知道,想去相亲。”佟齐说。
他这个人遇到点什么事情就喜欢逃避,直到避无可避,才会尝试着做出点微弱的改变。他不愿去深究方萩苡想跟他复婚的原因,也害怕自己没出息地点了头——那简直是噩梦,丧偶式的婚姻叫他害怕——更不愿叫方萩苡对他存留一丝幻想,便想了几日,思考自己是否再次结婚才是最好。
他还没到三十岁,就已经对爱情丧失了信心,也没想过要以爱之名寻找伴侣。他想找个离异带孩子的alpha或者beta,他们可以搭伙过日子,也算是做个伴。他觉得自己日后也只配过这样的人生。
“相亲?”佟建宗是没有这个能力张罗这个的,但他想了想,还是说,“那我问问你姑姑吧,或者是你姨妈。结婚也不错。”
他们父子不再说话了。佟建宗继续看他的家庭伦理剧,旁边的平板放着房间的监控,三个幼小的孩子挤作一团睡着了。
方萩苡再次来找佟齐的时候,已经是春天了。她给佟齐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会过来,佟齐在电话那头很轻地跟她说:“父亲在家,孩子们也都在家,你直接去就好了。”
“那你呢?”方萩苡问,“在加班吗?我来接你。”她想这也是个不错的机会,可以慢慢地培养感情。
佟齐在那头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说:“方萩苡,我在约会。”
方萩苡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在干嘛?”
佟齐好脾气地又重复了一遍:“我在约会。”
这下方萩苡是听清楚了。她给气笑了:“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佟齐挂断了她的电话。
之后方萩苡再打过去,就没人接了。
方萩苡还是去见了孩子。
说实话,除了方枝悦,剩下两个孩子对她陌生至极,直到她耐着性子哄了又哄,才愿意给她抱。
方萩苡抱着她两,问佟建宗:“她们叫什么名字?”
佟建宗指着她怀里的那个:“这个是姐姐,叫方兰雅,兰花的兰,优雅的雅。”又颠了颠怀里的这个:“这个是妹妹,方秋雅,秋天的秋。”
方秋雅被他颠笑了,咯咯地乐,方兰雅倒是不愿意被抱着,挣扎着要从方萩苡的怀里出来。
“哦。”方萩苡应道,有点意外这两个孩子还是随她的姓,“佟齐呢?又加班?”她不信佟齐的说辞,毕竟以前经常会为了她跟自己的爸爸撒谎,在她心底早就得了一个撒谎精的名号,因此她特意到佟建宗这里来寻求一个真相。
她不相信佟齐会去约会,或者说她相信没谁会看得上他。佟齐没有朋友,方萩苡从没在他身边看到过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她把佟齐看得太轻了,自然也不相信别人会看重他。
“他啊,约会去了。”佟建宗说,“他的同事,之前还到我们家来了,脾气挺好一小子。”他说着就笑起来,显然是对这位小伙子极为满意。
方萩苡的脸沉了下来。
“他知道佟齐离过婚吗?毕竟他有三个孩子。”方萩苡努力克制着自己才不让话语过分阴阳怪气,“我是说,如果以后要结婚的话,还是要充分了解对方。”
“知道。你放心,他人挺好的。”佟建宗说,“反正先谈着,以后他两要是愿意,再说结婚。”
许枫林今年二十二,刚毕业。他年轻、朝气且热血,对未来充满期待,对社会也一无所知。所以当他初见佟齐的时候,被他一眼所吸引简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毫无疑问,佟齐是好看的。他眉眼清俊,不敢说像明星,但看着就很让人舒心,总给人一种长辈般可靠的感觉。除此之外,他脾气很好,待人亲和,总是尽自己所能的给予作为职场小白
', ' ')('的实习生们一些帮助——但凡他们问他一些问题,只要他知道,他都会告诉他们,无一例外——更重要的是,他真的是个与众不同的人。他总是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办公位上,不闲聊八卦说家常,不辱骂抱怨讲领导。他隔离了周围的一切,使自己被一种令人心驰神往的神秘感所包围,而这足以吸引住毛头小子许枫林爱慕的眼神。
所以即便知道他离过婚,带着三个孩子,他都想跟他谈恋爱。
只是谈恋爱,又不是结婚。他才二十二岁,确实可以玩一玩。
他原以为佟齐会很难追,但他只是轻飘飘地将告白的话语吐出来,还没来得及做好被拒绝的心理准备,就听见佟齐说:“好。”
“什么?”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答应你。”佟齐说。
许枫林把佟齐送到楼下,照例吻了他。佟齐很配合地张开了嘴,他的舌便探进去与他纠缠。佟齐像一块木头般站着,从他的站姿看不出他是喜悦多一点,还是麻木多一些。
许枫林亲吻他的行为是爱的表现,这很正常,他不应该为此无措。难道因为方萩苡从没爱过他,他就没办法接受别人的爱意吗?他跟方萩苡之间早就结束了,他该要去接受新生活了!是的,他必须去接受新的生活,以便自己在方萩苡的面前不那么廉价。
她总认为自己是她呼之即来招之即去的小狗,可就算是做她的狗,他也做够了,做累了。
然而他骨子里的奴性还没瓦解,他只想着通过做别人的狗来摆脱她。
天哪,这听起来简直像是噩梦。他还是戴着项圈,只不过是把牵绳放进别人的手中。他到底是获得了做人的自由,还是把自己推向了另一个深渊呢?
许枫林松开了他,佟齐紧绷的身体也松弛下来。快了,许枫林说:“明天见。”他笑着,眼底的爱意流淌出来,汇成了满天星河。
可佟齐几乎是落荒而逃的。
他匆忙地走上楼梯,这才注意到楼梯间站着一位熟人。方萩苡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叫他害怕起来。
她好像要撕碎他,又好像要疼爱他。那眼睛里藏着烈火与玫瑰,她把爱意揉碎了投入大火,用灰烬把他埋葬。
方萩苡猛地把他掼在墙上,附身吻了下来。她吻得又凶又急,还重重地咬了他的唇。于是,这个吻伴着铁锈味侵略着他的口腔,搜刮着他的一切。佟齐后知后觉地挣扎起来,但方萩苡比他更快一步地抓住他的手,力气之大几乎要把他的手腕捏碎。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止了吻,喘着气看他,两个人都显出些狼狈来。
楼梯间昏黄的光阴落在佟齐身上,使他的轮廓在光影中柔和起来。他的发丝凌乱地搭在他的前额,明亮的眼睛更是熠熠生辉地看向他。最迷人的还数他被亲得红润水亮的唇,好像一颗樱桃,诱着人想要一口吞掉。
谁说只有苹果才能迷住夏娃呢?
“我要回去了。”佟齐挣了挣,没挣开。方萩苡握着他的手很用劲。
“那个人是谁?”方萩苡问道。她的语气急促,有种咄咄逼人的气势。
“他……”佟齐下意识地就想解释,但很快就回过神,“与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跟我没有关系。”方萩苡说者,捏着他的手也加重了力气,“我说过,我要跟你复婚。”
“我也说过,我不同意。”佟齐不卑不亢。
方萩苡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或者说,方萩苡没想到他会对她表露出这种姿态,一时竟卡了壳,说不出话来。好半天,她才吐出一句:“你就这么饥渴吗?”
佟齐笑了下。他笑出了声。很轻的一声,要伴着夜风才能走进方萩苡的耳中。
“那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佟齐说,“没有alpha的成年omega谈恋爱不是最正常的事吗?你从什么角度来批判我、嘲讽我、侮辱我?”他的声音抖起来,但他还是克制着不叫颤抖传染至整个身体,“一个婚内出轨、只会冷暴力的前妻角度吗?”
方萩苡坐回车里的时候,脸色万分难看。
怒意如浪潮,一浪接一浪拍打过来,直打得她一身的狼狈,浑身湿透。
她当然不会去反思自己的过错,只会把一切都推给佟齐。这是她从小养成的习惯,而习惯一向是个可怕的东西。
她想不清楚佟齐为什么会是这种态度,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同别人亲吻。她感觉自己的心被蚂蚁密密地啃噬着,慢慢的痛了起来。
好像灼心之痛,原来被投入烈火的玫瑰是用她的心做的。
方萩苡握紧了方向盘,神色也冷了下来。
佟齐在家门口站了一会儿,没进去。他沉默着,表面上看着如一潭没有涟漪的死水,可是他的内心却翻滚着,灵魂在叫嚣着,不可名状的痛苦如潮水般涌上来,一点一点瞒过他的脚背、小腿、大腿、肚腹、胸前、脖颈,一直漫过他的鼻腔,给予他游曳深海的窒息与茫然。
他的脚下踏着的不是土地,而是虚无缥缈的风和触摸不到的迷惘。
', ' ')('有人在往上走,脚步声踏踏,沉闷却又可怖。佟齐收回了快要溢出眼眶的泪,用钥匙打开了家门。
门一开,他的脸就换了一副神情。笑意从他的嘴角蔓延至他的脸,叫他的五官在扭曲过后,呈现出一种用力过度的自然笑颜。
像往常一样,他把内心的所有惶恐尽数收敛,尽量以最坦然的姿态面对家人。
方萩苡最近不怎么忙,所以她对佟齐的纠缠也愈发频繁。
她每一天都会去佟齐的公司楼下等他下班,甚至为了更加方便,她直接入股了这家公司,这样会让她觉得自己能够把佟齐握得更牢一点。
佟齐跟她谈过,但她对他的话嗤之以鼻,并加以讽刺:“你不会真觉得那个姓许的会跟你结婚吧?”
她连求他复婚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好像认定了她就是他这辈子最好的选择。
佟齐最后问她:“我要怎么做呢?方萩苡,我要怎么做你才肯离开我的生活?”
方萩苡说:“你不要想这些。”她开始烦躁起来,她不明白一件简单的事情为什么会被佟齐弄得这么复杂,而这几乎让她快要丧失耐心。
“好吧。”她难得服软,“如果你不想见我,那我就明天来见你,今天就先这样好吗?”
她欲走,可佟齐拽住了她。方萩苡回过头,与佟齐的目光相撞,最后是佟齐妥协般的移开了目光。
“怎么了?”她皱了下眉头。
佟齐放开了她。他忽然不知从哪里借来了勇气,又把目光移回来,与方萩苡对视。
尽管他的目光里藏着兢惧、惶惑与无措。
“方萩苡,”他说,“我有男朋友了。”
方萩苡看着他,看着看着就笑了,她的笑意带着讽刺和不屑。
“你真傻。”她说,“难道你们会长久吗?瞧着吧,不会出一个月,他就会甩了你。”
她显然胜券在握,连脸上的神情都带着倨傲,好像一位把一切都掌握在手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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