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方枝悦把她的同学打了。
起因是那位同学说方枝悦是个没妈的小孩，说她每天都是爷爷接送，肯定连她爸爸也不要她了。
虽然对方有错在先，但方枝悦确确实实把人打了，还叫人破了相。佟齐不住道歉，说会承担后续的医药费，那位家长冷哼一声:“我缺你这点钱吗？”
她心疼的抱着自己的儿子，小omega窝在她的怀里，还一抽一抽的，很是委屈。方枝悦低着头站在一旁，双手不安的绞在一块儿。早上佟建宗给她梳的小辫子已经散开了，衣服上也蹭了不少灰，看起来也颇为可怜。
那位家长看了一眼方枝悦，又看向佟齐:“我真不知道你怎么教孩子的？她可是一个alpha！就算你离了婚，也要重视孩子的家庭教育吧！”
佟齐赔着笑脸，拉着方枝悦过来道歉。方萩苡不肯，对方家长的脸色又差了几分，佟齐的笑容不免再添几分卑微，说了不少好话，还说要请她吃饭，最后把方枝悦扯过来，难得语气强硬了些，压着她跟对方道了歉。
小姑娘特别委屈，道歉的时候眼里都是泪，等跟着他出了幼儿园，又不肯让他拉着自己。佟齐去牵她的手，被她一把打开了。她哭着说:“我讨厌你！我讨厌你做我爸爸！”
佟齐一时愣住了。
小姑娘蹬蹬蹬往前跑，佟齐赶紧跟上她，等回到家，小姑娘是怎么哄也不肯理他。佟齐试图跟她讲道理，但她不肯听，佟齐又给她道歉，说不该在学校里对她说重话，她一下子就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是他，是他先说我的……凭什么，要我道歉……”
佟齐把她抱在怀里，拿纸巾给她擦眼泪。小姑娘委屈极了，哭了好半天才缓过来，又开始打嗝。佟建宗给她倒了一杯水，她喝了一小口，总算是平缓了心情，也不再哭了，开始去玩佟齐的衣摆。
佟齐知道她心里委屈，但还是要跟她讲，虽然对方确实有错，但她打了人，就是不对的。
方枝悦不理他，还是玩他的衣摆，但佟齐知道她是听进去了。
“以后再有人这么说，你就去找老师。”佟齐跟她说，“但是不能再打人了。你想，要是每个人都用打架来解决事情，那还要警察干什么呢？”
方枝悦还是不理他，她显然是听进去了，但是不赞同他的说话。
佟齐把自己的衣摆从她手里抽出来，稍加重了语气:“方枝悦，爸爸跟你说话呢。”
方枝悦这才抬眼看他，小嘴抿的紧紧的，佟齐又放轻了声音:“答应爸爸，好不好？”
方枝悦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她别扭的开口:“爸爸，对不起。”
她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又要哭了，佟齐赶紧安慰她说没关系。父女两重归于好，小姑娘的脸上再次有了笑颜。
只是半夜佟齐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忽然听见方枝悦带着哭腔，含含糊糊的说:“小猪猪，我想妈妈了，我真好想她呀。”
方枝悦有一只很喜欢的粉色玩偶小猪，是方萩苡送她的。那会儿她才一岁多一点儿，他们一家三口难得去了一趟超市，又正巧碰上商场的玩偶猪在打折，很便宜。方萩苡那天心情不错，还拿了一个给方枝悦，笑着问她喜不喜欢。
一岁多的小孩懂什么喜欢不喜欢，拿着就不肯撒手了，方萩苡就给她买了下来。后来这只小猪就一直陪她到了现在，是她每晚都要抱着睡觉的好朋友。
佟齐没有出声，听她絮絮叨叨的跟小猪说着自己的心事。她说她今天跟爸爸发火了，伤了爸爸的心，她觉得好对不起他。她又说真希望自己快点长大，这样就可以去挣钱给爸爸花了。她还问小猪，她打人这事真的做错了吗？
直到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房间归于安静，佟齐才抬手擦掉了眼泪。
他想，他到底在犹豫什么？
以前方萩苡哪里送过他花呀，更别说接他上下班了，但他还不是义无反顾的跟她走进婚姻的殿堂。他那时候明知道方萩苡不爱他，不照样跟她过了几年的婚姻生活吗？为什么现在就害怕了呢？
那天晚上不是没有动心过。他没想过方萩苡会记住博尔赫斯，但她记着这事本身就够他开心的了。他的心不硬，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想，要不然跟方萩苡复婚算了。
但他转念想到家中的债务，再一想到过去并不快乐的婚姻生活，又迟疑了。说到底，他不想让方萩苡跟他一起承担这些债务，而方萩苡也没有让他对未来生活充满信心。
他没有办法在方萩苡的身上找到安全感，也无法感到安定。他是一苇漂流于河水之上的扁舟，不知道会到哪里去，也不知道是否会被暗潮漩涡吞噬。方萩苡从来没有给他可以靠岸的稳定，而他的心不想再流浪了。
一开始她跟他说复婚，好像笃定他会答应，所以连语气都像是在跟他下达通知，而非是好言好语的请求。她觉得这是她赐予他的恩典，而他只需要感恩戴德的接受。她没有给过他没有用心的追求，也没有惊喜的求婚仪式，哪怕一句口头的爱意倾诉，她都吝啬开口。后来她又步步紧逼，拿孩
', ' ')('子作筹码，又不顾他的意愿在车里强奸他，几乎把他逼到家绝路，他又怎么说服自己跟她重新开始？
他不是贪心的人，可也不是完全无欲无求。
没有人在明知道前面是火坑的情况下还会往下跳，何况他才从名为方萩苡的火坑中爬出来。
他把那晚一时软化的心当做信息素的干扰，毕竟他的腺体上还留有方萩苡的终身标记。对于方萩苡的示好，他只能逃，以免自己在未来的某一天再次沦陷。
他知道自己没有什么出息，他直视用最笨拙的方式保护他自己。
可是，他现在想，他所犹豫的这些事情，全部都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的，而从来没有为孩子们考虑过。
他没有想过孩子们对另一个长辈的需求，也没有想过大环境对单亲家庭孩子的苛责。他甚至还刻意忽略这样一个事实，那就是方萩苡可以给她们提供更好的教育资源和成长环境。
他还在犹豫什么呢？
今早方萩苡照旧送了一束花到他办公室，红玫瑰还是那么扎眼，只可惜没了刺，一点也不扎手。
佟齐收下了花。花束里放着一张卡片，这次方萩苡抄的是王小波。
“当我跨过沉沦的一切，向着永恒开战的时候，你是我的军旗。”
可佟齐看着这句话，想的却是张爱玲。
或许他现在是方萩苡心中得不到的红玫瑰，那以后呢？
未知的明日或许繁花满地，或许荆棘丛生，但佟齐已经没有勇气跟方萩苡走下去了。
他根本不需要犹豫。
他只需要做出选择。
方萩苡接到佟齐的电话还有些意外，因为佟齐几乎不会主动给她打电话。
她接听了电话，佟齐的声音清凌凌的传了过来，酥了她半边耳朵:“方萩苡，我收到花了，谢谢。”
方萩苡的高兴才升了一半，又听他说:“你以后别送了。”
于是那短暂升起的快乐，又极速的向郁闷下坠。
“为什么？”她问，“你不喜欢吗？”
佟齐没有回答她，而是问:“你之前说要跟我复婚的话，还算不算数？”
郁闷一扫而空，下坠的快乐猛的往上腾升。在乍喜乍悲的情绪之下，她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了。
“你……”她清了清嗓子，以免自己的快乐太过明显，“你想清楚啦。当然算数。一直都算数！”
佟齐的声音听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他的语气很平静:“那我们复婚吧。”
方萩苡立刻打开电脑去预约领证时间:“我今天去预约，一个月之后就能去。”她兴奋到声音都是抖的:“那你今天别加班了，我跟你们罗总说一声，我来接你回去。”
她的话又变成了陈述句，没有给佟齐留有拒绝的余地。
佟齐也不在意:“好。”他很客气的说:“那就麻烦你了。”
蒋宵诚听到方萩苡用得意洋洋的语调同他说佟齐要跟她复婚时，还以为她在开玩笑。
但她那激动的语气不似作假，让蒋宵诚颇为意外:“你只是给他送了几天花，又送他回了一次家，他就答应了？他居然就答应了？如果我没穿越的话，你是不是连求婚都没有，戒指都没准备？”
方萩苡理所当然道:“原本是打算准备的，但他都同意了，就没必要再麻烦了。”
蒋宵诚:“……”
他最后憋了半天，说道:“祝贺你。”
他还能能说什么，不过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只需要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
方萩苡今天穿了一条白色的连衣裙，裙摆叠了好几层网纱，看起来仙气飘飘的。她依旧漂亮的打眼，佟齐一眼就在人群中看见了她。
他捧着花走了过去。
他没跟方萩苡有过婚礼，爸爸是想办的，他也乐意，但方萩苡不肯，之后就不了了之了。他走过去的时候感觉自己像是在走红毯，周围的宾客都沉默着看他，没有一个人会为他开心，也没有一个人会真诚的祝福他。
连他自己也没有办法真心实意的为自己高兴。
方萩苡看上去心情不错，一路上她都是含着笑意同他说话的。她笑着说:“还是王小波的面子大。”
佟齐附和道:“对。”
他看向车窗外，街上的行人绿植在他的眼前一晃而过，他往后去看，车子却带着他驶远了。
方萩苡还在说着什么，但他已经听不清了。
落日的余晖如同融化的金水，流进白璧似的云层中。月亮已经悄悄升上来了，圆盘似的挂在高空之上。车窗外的世界嘈嘈切切，大珠小珠似的滚进他的耳朵里，当真是好漂亮的人间烟火之景，世间的一切都美得浑然天成。
他在美中徜徉着、迷醉着。他把胸腔里正在跳动的心脏一分为二，一半装着至爱，一半永远真纯。
他忽然轻声笑了起来，转头跟方萩苡说:“你今天住我家吧，悦悦很想你。”
佟齐是没有勇气跟方萩
', ' ')('苡走下去的，但作为孩子们的爸爸，他还是有勇气跟孩子们的妈妈走下去。
他根本不需要犹豫。
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佟建宗洗碗的时候，佟齐跟他说了自己打算跟方萩苡复婚的事。
佟建宗看了他一眼，忽的问他:“你高兴吗？”
佟齐避开了他的目光，只说:“悦悦很需要她。等兰兰和秋秋大一些、懂事了，也需要她。”
佟建宗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他说:“你要是想好了，就别后悔。你已经这么大了，自己做决定就好。”
佟齐说:“我想好了。”他看了一眼客厅里笑的正开心的方枝悦，脸上也不由自主的露出了笑容。他喃喃道:“爸，我当然高兴。”
方萩苡原以为复婚不过是去领个证，就像是他们第一次结婚一样。她打算让佟齐先搬到她家来，之后再买个大一点的房子。她也并非全无长进，还想着跟佟齐商量着请个阿姨，这样也能减轻佟建宗的负担。
她兴致勃勃的跟佟齐说这些的时候，佟齐只是笑了下，说:“你觉得可以就行。”他又说:“我在线上咨询了律师，如果你有时间，我们在结婚之前去签一份婚前协议吧。”
方萩苡一下没能理解他的意思:“什么？”
“婚前协议。”佟齐又重复了一遍。他的脸上还是带着笑，却又显得疏离，“我觉得这也算是一份保障。”
方萩苡皱着眉看向他:“为什么要签这个？”尽管她知道婚前协议是个好东西，但她总是觉得这张薄薄的纸如同一面厚厚的墙，隔开了她与佟齐。
佟齐的心在墙那边，而她在这边，他们怎么样也没法越过这堵墙，把两颗心紧紧的靠在一块儿。
佟齐瞥了眼看来，又垂下眼不与她对视:“我只是不想过了几年，你又毫无征兆的跟我提离婚。”
方萩苡不能理解:“那是几年后的事。”
“而你不能保证不会发生，对吗？”佟齐抬起眼，头一次显出咄咄逼人的姿态来，“我得要为孩子们考虑。我不为难你，我只求你拿出一点做妈妈的样子。”
方萩苡一时说不出话。
“我不会对你抱任何期待，结婚之后你可以出轨，随便你，但你要保证多陪陪孩子，做一个好妈妈。”佟齐说，“我对你只有这些要求，你能做到吗？”
方萩苡难以置信:“结婚是我们两个人的事。”
“那你就是不愿意，对吗？”
方萩苡看着他，不答。
佟齐解开安全带:“我知道了。我看还是算了吧。如果你连这都做不到，我们也没有复婚的必要。”
他打开车门，方萩苡又拉住了他:“你别走。我们说清楚。”
佟齐看了她的手一眼:“放手。”
他的语气没什么起伏，但字与字连在一块说出来的时候却极为有力:“方萩苡，你还不明白吗？要不要复婚，不是你说了算。”
他冷冷的看着她，那无情的眼让她害怕起来:“而是要看我愿不愿意。”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