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云洛索性坦荡地承认了,“我还知道,她从小就倾慕你。如今齐国出了乱子,五国之内只有她可以保护你。想要重新夺回属于你的一切,只有借助黎国的力量。”
穆顷白冷笑了一声,沉声道:“云洛,你太小瞧我了。王兄以为他这一招一石二鸟大获全胜,其实破绽百出。我根本不需要借助旁人的力量,你太多此一举了。”
“可你敢说,你对萧羽彦没有半点动心么?”云洛挑衅地看着他。
“我不动心,尚可利用她。若是动了心,便不容许任何人伤她分毫。”穆顷白替萧羽彦盖好了薄衾,起身走到云洛身前,居高临下看着她,“妹妹,你从小就是这般任性妄为,我不怪你。但今日我要告诉你,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让我以这种方式重回齐国,是万万不能!”
云洛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但穆顷白已经拂袖而去。她颓然地看着沉睡中的萧羽彦,怎么到头来反而是她枉做小人。
明明哥哥已经动了心。就差那一步,萧羽彦便会死心塌地跟着他了。现在功亏一篑……
萧羽彦这一觉沉睡了许久,终于在日上三竿的时候醒来。睁开眼的时候,云洛正在她身旁酣睡。她动了动,忽然感觉被窝下一阵清凉。
萧羽彦捂着脸,她这酒量也真是太浅了。喝了几杯就醉了过去,还是在泡澡的时候。还好穆顷白提早走了,不然一定全被他看光了。
她赶忙翻身下了地,飞快换好衣裳。这番动静惊动了云洛。她伸了个懒腰,揉着眼睛坐了起来:“怎么起这么早?”
萧羽彦瞧了瞧外面的天,无奈道:“你这磨人的小妖精,害得寡人今天都不早朝了。”
“今日不是休沐么?”
萧羽彦顿住了,忽然像是得了大赦一般,一个纵身又直挺挺地躺回了榻上:“早说啊,我就不起身了。”
“不过那个大司马好像命人来找过你,说是在南书房等你,有要事相商。”
萧羽彦蹭的坐了起来:“你话能不能一次说全了!”她飞奔到梳妆台前,笨手笨脚地开始梳洗打扮。以前都有沁弦伺候着,今天沁弦不在,她只能自己动手。
“其实也不用着急。那都是一个多时辰前的事情了。我让传信的人告诉大司马,国君让他等着。”
萧羽彦顿时两眼一黑,颤声道:“云洛啊,你这是谋杀亲夫啊!”
“你看看你,这点出息。不就是个大司马么,有那么厉害?”
“你是没见识过他的手段狠辣。”萧羽彦一面里三层外三层胡乱将衣服裹上身,一面说道。
云洛起了兴致,翻身下了床。蹦跳着走到了梳妆台前:“那我也要去见识见识。”
说话间,未央宫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穆顷白端着一碗粥大步走了进来,他将白玉碗放在桌上,径直走向了萧羽彦。
萧羽彦知道自己衣衫凌乱,下意识想躲。穆顷白却拉住了她,蹙眉道:“你的衣服穿错了。”说着便伸手解开了萧羽彦的衣带。
她顿时僵住了,呼吸凝滞地看着穆顷白低着头替她整理衣衫。修长的手指轻轻勾住了腰带,萧羽彦脸涨得通红,低声说道:“我……我自己来……”
穆顷白拨开了她的手,一件件从里之外替她整理好了繁复的衣裳。最后握住了腰带,凝神看着她:“去用早膳吧,一会儿冷了就不好喝了。”
萧羽彦被穆顷白的眼神盯得心跳都快停止了。她忍不住背着手偷偷掐了掐自己,试试看是不是还在做梦。
身后云洛一面贴着面具一面叫了起来:“哥哥,我的粥呢?”
“自己去御膳房找,还有剩的。”
云洛悲愤地瞪了穆顷白一眼,又瞧了瞧萧羽彦,悲恸地唱了起来:“我是不是你最亲爱的妹妹……”
然而她亲爱的哥哥此刻已经完全将她当成了空气,正一勺一勺喂着萧羽彦喝粥。萧羽彦不明所以地看着穆顷白,机械地张嘴,吞咽,恍恍惚惚喝完了一整晚翡翠芙蓉粥。
用完早膳,萧羽彦便要带着云洛一同前往南书房。一离开未央宫,萧羽彦立刻攥住了云洛的手,惊慌地问道:“你老实告诉我,穆顷白他……是不是被邪灵附体了?”
“没有。”云洛摆了摆手,笑道,“我哥只是被我下了降头。一些简单的巫蛊之术而已,你就放心吧。”
萧羽彦瞥了云洛一眼,显然是不相信她的话。不过她既然不肯说实话,问也是问不出来的。相比起来,萧羽彦更担心的是大司马。
他极少在休沐时入宫找她。如今却忽然到来,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事情。一种强烈的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第二十一章 典狱司
萧羽彦一走进南书房,就觉得气氛很不对。所有人都谨小慎微的,生怕行差踏错就被大司马拖下去重责。大司马很崇尚楚国法家那一套,一向是严刑厉法。所以宫人都怕他。
萧羽彦也怕他,却不服他。她从内心深处并不认同这一套,当然她也不喜欢当年鲁国仲尼那一套。过刚易折,过柔又无法在这乱世生存。
南书房飘散着龙涎香的味道。原本是静心的香气,但因为大司马的存在,倒让人无端生出几分寒意。
韩云牧正负手看着墙上的一幅画出神,那是萧羽彦十四岁时候的画作。空灵飘逸却又透着几分虚无缥缈。那便是萧羽彦当时的心境。
父皇母后健在,他们对她虽然严苛。但有父母的羽翼庇护,她并未经历过太大的风雨。总是幻想着能摆脱身份的桎梏,有一天能逍遥自在地活着。
可是现在,她终于认清了现实。她的人生从一个谎言开始,就要用一生的力气来维持这个谎言。
萧羽彦定了定心神,负手走到韩云牧的身旁:“听说大司马找寡人有要事相商,是何事?”
韩云牧转过身来,并没有要行礼的意思。萧羽彦已经习以为常,云洛却忽然跳了出来,蹙眉道:“见到陛下,为何不行礼?这是身为臣子应当做的吗?”
韩云牧的目光落在了云洛的身上。萧羽彦顿时出了一身冷汗,云洛这丫头真是嫌命长。黎国可不比齐国。在齐国她是金枝玉叶,到了黎国,她也保不住她。
“我当是谁,原来是个没规矩的宫女。”韩云牧目光微沉,显然是心情不好的模样。
萧羽彦已经习惯了韩云牧这冷冰冰的面容,她长这么大,还没见韩云牧笑过。
云洛咬了咬唇,瞧了瞧韩云牧,又瞧了瞧萧羽彦。最终还是福身向韩云牧施了礼:“奴婢梨儿见过大司马。”
韩云牧深瞧了她一眼,并没有理会云洛。萧羽彦松了口气,但云洛见韩云牧并没有向萧羽彦行礼,气不打一处来。正要上前理论,萧羽彦急忙拉住了她,挡在了云洛身前:“韩爱卿今日来,究竟所为何事?”
“臣想请陛下召见齐国送亲的使臣。”
萧羽彦心下一咯噔,和云洛交换了一个眼神。云洛的神色也变了。果然,韩云牧这是为了穆顷白的事情而来。
“平白无故,为何要召见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