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一切,都是在萌生了怜惜之情后开始,一路越来越深。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骄傲隐忍,全都鲜活生动地刻进了心里。
直到他离开黎国,他才意识到,这个人早就无法再从心底里抹掉了。
萧羽彦没有等到答案,有些失望。她伸了个懒腰,独自一人沐浴更衣,然后钻进了被窝里。不多时,穆顷白的怀抱便将她包裹了起来。
黎国的冬天快来了。以往的冬天总是很冷,但今年萧羽彦却觉得,冬天也未必那么可怕……
接下来的三日里,穆顷白毫无意外地熟记了黎国的礼法。并且倒背如流。云洛则使唤着荀夫子为她抄写了整本《礼记》。萧羽彦看着荀夫子的礼记,暗自咋舌。
荀夫子在五国的名声也不小,尤其是他这一笔书法。堪称是一字难求。如今这整整一本抄下来,这书若是拿出去卖,绝对是价格不菲。足够买下黎国王都的三四处宅院了。
萧羽彦连忙让沁弦好好收藏起来,将来紧急时还能换点钱财花花。
此事姑且不说,甄美人家中传来了消息,说是已经准备好迎接她的圣驾。萧羽彦犹豫了一会儿,决定还是自己一个人陪甄美人去。毕竟是陪甄美人过生辰,带上穆顷白总显得不那么诚心。
她打定了主意,临行前便准备去告诉穆顷白一声。
第54章 甄府省亲
国君陪宠爱的妃子回家省亲,本是寻常。但甄美人位份较低,又是萧羽彦继位来第一次陪妃嫔回家。可见其殊荣。
萧羽彦也不是临时起意,她盘算好了。如今朝中她需要支持,甄家是望族,是可以倚仗的。同样宫中其他的妃嫔,将来她也会以不同的形式拉拢过来。
继位这些时日,她暗地里也做了不少的事儿。以前是顾忌韩云牧,所以暗地里行事。如今误会解开了,便不必那么束手束脚。
对此,穆顷白倒是不置可否。只是嘱托她要早些回宫,一人在外也要谨慎行事。
皇城之中又有那么多人随侍,想来不会出什么岔子。再不济还有十七在呢。
于是当日,萧羽彦便随甄美人一同出了宫。这一次她乘坐的龙撵四面都有遮挡,不必再像夏日那般四面透风。所以可以慵懒地躺在里面。萧羽彦攥着穆顷白临行前塞给她的《韬略》读的认真,一不留神,袖子里掉出一本书来。
她连忙拾了起来。这是她自己偷偷藏在袖子里的书。现在回想起来,大约这是上天知道她的烦恼,所以偷偷给她送来了。
她原本想路上看一看韬略,可一翻开这闲书,便忍不住往下看了起来。男女之间的感情果然是很有门道。
看得正认真,轿撵一顿。便听到沁弦道:“陛下,到了。”
萧羽彦掀开帘子瞧了一眼,果然是到了。甄府今日张灯结彩,一家子人乌央央一片站在门外。萧羽彦从轿撵上下来,瞥见不远处甄美人也正从后面的轿撵上款步走下。一双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她。
萧羽彦走过去牵起了她的手,甄美人顿时红了脸,眼中也是受宠若惊。甄府一众人见到这般光景,皆是满脸欣喜,面上有光。
甄美人的父亲甄钰应了上来,领着全家齐齐拜下。萧羽彦道了句平身,便放手让甄美人和她母亲团聚了。她在一众人的簇拥下进了甄府。
今日是甄美人的生辰,傍晚时分自然会有晚宴。所以甄府为她一早准备好了行宫。甄家不像是乍富或行商的人家,书香门第,一切都以精致风雅为主。茂林修竹,十分清幽。
萧羽彦在行宫落了脚,甄美人已经被甄家众人包围着不知道去了何处。萧羽彦方才看书被打断,如今见着还有时间,便准备取出来再看。忽然,她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喧哗。
想必甄府不会有人像市井小民一般,这样扒在墙头围观她吧。萧羽彦放下书,推开窗去敲个究竟。只见凛渊正被一帮孩童缠着嬉闹,烦不胜烦。
从他脸上生无可恋的表情就能看出,他其实已经很不得捏死这些吵闹的熊孩子了。而云洛和荀夫子却拢着袖子站在一旁笑得开心。
萧羽彦啧啧感慨,没想到凛渊师兄也有今日。从前都只有他看别人热闹的时候,有朝一日也轮到了他。
他从袖中摸出了许多糖粒子,终于打发走了这些吵闹的孩子。然后大步走向了萧羽彦的行宫。
“师兄来寻我,可是有事?”
“倒不是我有事,而是云洛和荀夫子想要在王都玩一玩儿。我怕他们闯祸,所以想跟着。”
萧羽彦嗤笑道:“不就是今晚有庙会么,想去便去,还要找这些托词。倒好像我不让你去似的。”
“师弟此言差矣,师兄听闻此次庙会还会有斗诗会,这也是为你寻觅良才去了。”
说话间,沁弦匆匆走了进来,躬身道:“陛下,甄夫人求见。”
凛渊原本已经是要走,听到了这句话却顿住了。他回头瞧了萧羽彦一眼,看神情似乎是有话要说。但犹豫了片刻,他还是朝着云洛和荀夫子走去。
萧羽彦心下也有些疑惑,但还是召见了甄夫人。想必这甄夫人也是关心女儿,所以前来觐见。
她将书拢进袖子里,正襟危坐。不多时,一名中年美妇走了进来。虽然眼角生了些许细纹,但仍然可见当初的美丽。
她眉眼间确实跟甄美人长得很像,但是比甄美人多了些雍容华贵的气质。未经岁月沉淀,这种气质难以轻易获得。
但萧羽彦见了甄夫人,心里却有些犯嘀咕,怎么这人看起来这么眼熟。甄美人上前,端端正正行了礼:“妾身甄氏向陛下请安。”
“免礼平身吧。”萧羽彦抬了抬手,“既然是在宫外,便不必如此拘礼。小弦子,赐坐。”
甄夫人落了座,与萧羽彦寒暄了几句。但看神色似乎是在犹豫,究竟有些话该不该说。萧羽彦没有留神,而是凝视着她,良久才想起来:“甄夫人,寡人见了你便觉得面熟。如今想来,倒好像是幼年时常见夫人进宫陪伴母后。可有此事?”
甄夫人顿了顿,颔首道:“陛下果真好记性。妾身与太后在闺中时曾是密友,那时太后娘娘在宫中孤寂。妾身便常入宫陪伴左右。”
“母后也时常提起甄夫人,说是这么多年来难得以诚相待的知交。”提及母后,萧羽彦有些难过。这些时日,她忙着前朝的事情,无暇抽身去探望母后。几次写信询问姐姐们她的情况,也都告知,依旧是黯然神伤,并未有所好转。
有一次母后看到姐姐给她的回信,提笔便写下了一首诗。她只记得其中两句——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信上依稀还有泪痕。
萧羽彦便也不敢提及让她回宫之事。如今看到故人,想到母后如今这般神伤,心情也有些低沉。
“太后娘娘能记得妾身,也是妾身的福分。可惜太后与先皇伉俪情深,如今必定情难自抑,无暇它顾。”甄夫人犹豫了片刻,缓缓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递了过来,“陛下,妾身有一样东西,是一位故人托付的。希望妾身能亲手交给陛下。”
萧羽彦抬了抬手,沁弦便是行前接了过来。她拿到手中,打开了布包,从里面掉出两枚耳坠。状如水滴,晶莹剔透。
“南海鲛人泪?”
传说中,南海住着一群鲛人。相貌绝美,滴泪成珠,每一滴泪都价值千金。但这些都是传说,而真正的鲛人泪指的是一种玉石。因为状似泪滴,而被称为鲛人泪。
只一滴便价值连城。曾经的孟良国国君花了两座城池买下了这两滴鲛人泪,赠送给了他的夫人。
萧羽彦回想起临行前穆顷白曾对她说的话。联系到甄夫人说的故人,约莫便是那位亡国公主了。只是她为何要将如此贵重的东西送给萧羽彦,而不是交给她的母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