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富村长从事情发生开始,脸就没有好过,睡不着觉,便家家户户的走,说要把人一起合葬的谷底,早点让逝者安息。
村子有人说是天罚,说断崖就是断崖,强行跨过是会遭到老天爷惩罚的——惩罚他们不自量力,破坏断崖的存在,有人说,桥原本是没问题的,否则通桥的那天那么多人走过去都没事,为什么忽然来了一场雷电雨就塌了。
合葬的那天,谢郁是靠着谢雁来的,他站不住,淋了大雨回去就生病了,发着烧却要坚持来送外婆最后一路。
“四狗啊,你好狠心啊,你让我们以后咋过日子!你还没娶媳妇啊!”
“妈!妈!你怎么说走就走了,家里这么多人,你就不管了!”
一群人在坟前哭着,嚎着,声音重叠起来,变得更加响亮,更加嘈杂。
哭丧,哭的越大声,对死者越好,所有人都扯开了嗓子,大声哭唱起来。
在人群旁,谢郁靠谢雁支撑着自己,烫红的脸上也流下了止不住的泪,他哭的没有声音,泪珠却大颗大颗往下落。
合葬结束后,谢雁背着他回了家里,把人放在硬邦邦的床板上,给他吃了商城里买的一颗退烧感冒药。
“姐,”
吃了药,他躺在床上,却依然没有一点生气,“外婆什么时候回来……?”
这是有些迷糊了。
谢雁环顾四周,破旧的屋子,发霉的家具,安静地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声音,墙角装药的旧背篓是空的。
“外婆不会回来了。”她说。
“我的噩梦变成真的了,”
谢郁抓住她的手,忽然说,“姐,外婆死了,你走了。”
这里好像只有他一个人,一个人躺在漆黑的屋子里。
外面的雨下了又停,停了又下,淅淅沥沥的声音带走了他的思绪,他好像回到了那个噩梦里。
在噩梦里,浑浑噩噩的他推开发霉的木门,走到屋子里,垫着脚打开柜子上的红色铁盒,找到里面的照片。
上面有他,姐姐,外婆,还有妈妈。
屋子里多了很多人,原来他们没有走,都在喊他的名字,那一瞬间,饥饿,孤独和恐惧都消失了。
可他们转身跨出了门,谢郁追上去。
他已经分不清,现在是现实,还是以前经常出现的那个梦。
外婆走的好快,她和妈妈说着话,两个人笑的特别的开心。
她们在说什么呢?
他也想听听。
于是他小跑上前,想追上她们。
他跑啊跑,小跑变成了奔跑:“妈妈!”
就在他快要追上妈妈的时候,身后有人猛地抓住了他。
而他的喊声,也让前面的两个人停了下来。
妈妈梳着辫子,眼睛又大又亮,和姐姐的眼睛一样,她转身回头,看见了他,笑起了梨涡,用温柔又好听的声音叫,“小郁,小雁。”
他第一次听见妈妈叫他们的名字。
“小郁!”
是姐姐的声音,这声音很坚定,却又那么清晰。
原来拉住他的人,是姐姐。
他转过头,高兴地抓住姐姐,“姐,外婆和妈妈在等我们,我们去找她们吧!把我们的奖状给妈妈看,她肯定是高兴的。”
拉住他的姐姐站在黑暗里,看不清脸,但能听见她的声音,“小郁,回来。”
“可是——”
他转头想指远处在阳光下的亲人给姐姐看,却猛地愣住,因为刚才还站在那里的妈妈——已经消失不见了。
一股更大的力气把他拉向了其他方向。
谢郁迷迷糊糊睁开眼。
嘴边有水,他艰难地张开嘴,喝了一口,又听见谢雁的声音,“外婆不会回来了,但我也不会放弃你,你也不能放弃我,我们还要替外婆找出真相,桥是怎么塌的,一定要弄明白,你还说过,要和我一起活下去。”
一双温热的手,擦过他落了水的脸颊,舒服的湿帕子盖在了额头上。
对啊,
他想,我不能留姐姐一个人。
我要活下去。
合葬结束的几天后,谢雁收到了学校送来的成绩单,她和谢郁两门课都是满分,谢雁把成绩单放进红铁盒里,里面的糖还有两颗,晃动起来就会咚咚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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