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弟?”他想了一下,明白过来,“哦,你是说他母亲去世的事。难过总免不了的,朕也宽慰了他许久。”
夏云姒又说:“臣妾听闻宫正司已结了案子,他可知道了?”
他这才听出她究竟想问什么,趁着她起身,左臂猛地将她一拥,右手信手敲在她额上:“瞎操心,朕能让他胡乱疑到你头上?”
四目相对,他眼底的宠溺好似蜜糖。她慌忙避开他的目光,抿一抿唇:“这不是……”她喃喃低语,“这不是那小冬子咬住臣妾了吗?”
“好了。”他好笑地一吻她,“朕早与他解释过了,三弟不是不懂事的人,这些纷争他也能想明白。”
她却仍不安心,双手紧紧地攥住他的衣袖:“皇上只明明白白告诉臣妾,早朝上,覃西王殿下可说了什么没有?”
“没有。”他无奈而笑,“放心,他没提你半个字。倒是对只让太妃住去行宫有些不快,多少是疑了太妃的。”
这就好。
夏云姒略微安了心。
这话并不意味着覃西王当真没对她起疑,但意味着这一时半刻间覃西王应是不会做什么,她便还能好好对付德妃。
而后二人就一道去了宁沂房里。宁沂现下还处在每天要睡六七个时辰的时候,上午见他一时半刻来不了,乳母就又哄着宁沂小睡了一觉,这会儿刚醒过来不久,精神倒好。
他看见父母便笑起来,小手一伸:“抱!”
“就知道要抱。”夏云姒衔笑将他抱起来,柔声道,“以后要学着用纸笔了呢,好好学哦。”
宁沂才没听懂她在说什么,笑吟吟地往她脖子上一挂,美滋滋的。
皇帝看得一脸好笑,踱到桌旁边研墨边说:“宁沂看着比宁沅乖一点,宁沅那个时候,刚学会走路就不愿意歇着了。会跑之后更要命,乳母们每天满宫追着他跑。”
夏云姒笑回:“但现在不也是个懂事的大哥哥了?臣妾还指着他好好教弟弟呢。”
她指着宁沅好好教弟弟,宁沅自也记得还有个弟弟要跟他学的事。一连好些日子,宁沅都是晚上一下课便急着跑回永信宫,然后就很有耐心地教宁沂用纸笔。
这些对宁沂来说还有些难,尤其是握笔的姿势,现下让他学会不大可能,太医还叮嘱说不要强让他握笔,免得骨头还没长硬的手长坏了。
饶是如此,在宁沅的悉心陪伴下,两个多月过去也颇有成效——宁沂慢慢记住这个叫笔的东西只能往纸上画了。往墙上画哥哥会不高兴,往乳母脸上画哥哥会揍他。
三月末,宁沅新得了块上好的墨锭。这批墨锭是宫里刚贡进来的,成色极佳,做得也好看。父皇查了他们兄弟几个近来的功课,觉得他和三弟做得最好,就着人取了几块来让他们挑。
三弟挑了块刻着梅花纹的,说梅花香自苦寒来。宁沅一听,心里就在猜其余墨锭可能会是什么花纹、又可以用什么文章来说,可墨锭还没被端到他面前,父皇就朝他招了手:“宁沅来。”
他走上前,父皇就让几个弟弟告退了,把他带进了寝殿,拉开抽屉找了找,拿出只匣子递给他,笑道:“这个给你,别让你三弟知道。”
他打开匣子一看,里面也是块墨锭,但做成了小狮子的模样。
这样的墨锭不太常见,尤其是宫中用的墨,大多是方方正正又或一个圆柱,上面的花纹刻得再精致也不失大气古朴。
但这块是整个雕成了小狮子的模样,而且看着俏皮,难得一见。
宁沅看得眼睛一亮,拿出来边看边道:“真好看,儿臣从未见过这样的墨。”
接着下一句却是:“儿臣可以给六弟吗!”
皇帝怔了一下,探究地打量他:“你这样喜欢,还要给宁沂?”
宁沅笑笑:“儿臣不缺好墨,但六弟吧……被压着学了这么久的纸笔,近来似是有点烦了,给他个长得好看的墨锭他或许就又有了兴致?”
“你可真是个好哥哥。”皇帝欣然而笑,“罢了,赏了你就是你的,要怎么用你自己做主。若这块给了你六弟,朕着人再寻一块给你。”
宁沅自然高兴:“多谢父皇!”说罢就告了退,至于那墨锭自有宫人上前接过,不必他亲自拿着。
走在回永信宫的宫道上,宁沅一路都在想——六弟,你可快点儿长大吧!
二弟和他不对付已有好几年,三弟近来也露了苗头。四弟倒和他还算亲近,但那一半洛斯血统已注定四弟帮不上大忙,日后只能是个闲散王爷。
他是个在宫中的腥风血雨里长大的孩子,没办法在这样的事上自欺欺人,清楚他们兄弟之间日后或多或少要有一争。
到时候,大概也就六弟还能帮帮他了。
他并不想逼六弟为他做什么,可有个十分信任的弟弟让他能无所顾忌地说说话也是好的。
宁沅这般想着,心不在焉间,听到身边捧着墨锭的宦官呢喃自语:“六殿下还那么小,懂什么?这样好的墨殿下也要送他。”
宁沅锁眉,不满地扫过去,然不及开口,那宦官垂眸又说:“恕下奴多一句嘴——殿下别忘了,六殿下才是宸妃娘娘的亲生儿子。殿下如此尽心待他,可别日后让自己伤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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