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流苏</h1>
樊应德笑应了声, 着手下的小宦官进来将几道菜端下去。莺时代夏云姒谢了恩, 也就告退了。
翌日这消息就传遍了后宫, 六宫津津乐道,都在说皇帝有新人侍奉在侧依旧还记挂着宸妃、给宸妃赏了菜的事。
夏云姒去和妃宫中小坐时, 连和妃都拿这事说笑了两句,笑道:“六宫都还紧张着会不会有哪个最出挑呢,结果倒还是姐姐最出挑。”
夏云姒正拿着柄小银矬子悠然地磨着指甲,听言淡泊笑说:“几道菜罢了。宫人们那我寻开心, 你也跟着起哄。”
“才不是起哄。”和妃睨她一眼,“论合皇上的心意,没人比咱们宸妃姐姐更好了。”
夏云姒笑了声,没说话。
合皇上的心意?她当然合皇上的心意。
自进宫之日开始, 她走的每一步就都是拿捏他心思的结果,如何能不合他的心意。
此后的数日,在后宫局势上,都很显得她与几位新人针尖对麦芒。
也是那画师本事大,皇帝让他自己去换风景将春夏秋冬都绘出来,应是有些难度的,他却画得并不慢,每三五日就能出来一幅, 幅幅都栩栩如生。
每隔三五日, 也差不多就是皇帝见一回新人的时候。
夏云姒自也没有回回都着人送画过去, 那样的“恰好”未免也太惹眼。只是又“碰”上了一回, 是在与苏氏交好的纪氏侍驾时送过去的。
再至初一, 众人一道去贤妃处问安。
——这规矩是打三人位晋从一品之后定下来的。因为德妃不再是位份最高的那个了,宫权也自更换六尚局一事起就在皇帝的默许下渐渐变成了三人同掌,仍让阖宫都去德妃处问安变得难以服众。
德妃便开始意有所指地偶尔吩咐嫔妃们去宸妃与贤妃处,渐渐地就成了每次去一处宫里。至于同在从一品妃位的另外两个则更随意些,想去就去,不想去也没什么。
夏云姒就惯爱在这时候躲懒。轮到嫔妃们到永信宫问安时,她能好好地出来见见就算可以了;要她一大早往与旁人一起往贤妃与德妃处跑,实在是犯不上。
——贤妃与她之间早已不拘这些虚礼,而德妃与她的恩仇又非靠这种走动就可以消弭。
是以这日夏云姒也又多睡了一会儿,晨起时宁沅已去读书,宁沂无所事事,就跑来了她的寝殿里,在她床上东张西望。
她起来一瞧便笑了,把宁沂抱过来,点点他额头:“你怎么起这么早呀?不困吗?”
刚说完,宁沂就扯了个哈欠。
夏云姒扑哧一声,把他放到身边轻轻拍着哄他再睡。小禄子挑帘进了屋,行至床边,躬身禀话:“今儿一早趁着众人都在庆玉宫,皇上着人去传旨晋了几位的位份。”
夏云姒“哦”了声:“都晋谁了?”
小禄子道:“苏才人与顾才人晋美人,纪徽娥晋了宝林。余下三位,皇上没多提。”
夏云姒点点头:“这回选进来的几个皇上都不太上心,便也差不多是这样了。”
“再有就是……”小禄子的声音顿了一下,夏云姒回过头,他躬身,“有位林御女,大选中封得最低的那位……她原是与纪宝林一并分在了燕妃宫中,却与燕妃处不来。贤妃娘娘适才差了人来问咱们永信宫方不方便添个人,说若方便就迁到永信宫来,若不方便她再着人问问柔淑媛。”
夏云姒锁眉:“怎么个处不来?”
小禄子低眉顺眼:“听闻是纪宝林凡事爱争,林御女性子软些,总受她欺负。”
夏云姒:“燕妃不管么?”
小禄子笑说:“嗨,燕妃娘娘一颗心都扑在抚育皇次子上。这等新宫嫔的小事,申斥两句也就过去了。”
夏云姒想想,就点了头:“那让林氏过来吧,柔淑媛那边这回添了两位了,又也有小公主要抚养,别让她累着。”
小禄子便去回了话,过了晌午,林氏就迁了过来。夏云姒分了处去年刚修葺一新的院落给她,离延芳殿也不算太远,一下午都能听见那边忙忙碌碌地帮着搬家。
到了晚上,林氏收拾妥当就来叩拜主位宫嫔,彼时夏云姒正阖目静听静双弹筝,听得有人问安抬了抬眼,笑道:“起来吧,快坐。”
林氏低着头起身,眉目间可见拘谨,落了座也不敢多说话,就那么规规矩矩地坐着。
夏云姒边打量她边思量她是谁——实在是现下宫里的人多了,这样的低位小宫嫔平日又都不太露脸,就是初一十五问安时的座次都与高位嫔妃离得很远,许多人一年到头也说不上两句话。
不过这般打量了会儿,她倒也有了些印象。林氏似乎家世不高,殿选轮到她入殿时已至傍晚,从皇帝到三妃都很疲乏,见了她的姿容倒都眼前一亮。
——其实也算不上是倾国之姿,只是这回殿选称得上美人儿的似乎原也少了些,她就亮眼起来。
说来还是夏云姒先开口夸的她,皇帝才留了她的牌子。如今又迁到了永信宫来,也算缘分。
夏云姒没有过问她与纪宝林的纠葛,只抿笑说:“迁来了永信宫就安心住着。永信宫除了本宫就只有位玉美人,她的性子惯是好相与的,不会有人再欺负你。”
林氏又忙离席谢恩,夏云姒颔一颔首:“早些回去歇着吧,本宫也该就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