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夏璟下车买早餐时,沈初蔓看着卡座里浪费的早餐袋,忍不住抱怨道:“突然发什么疯,明明以前拽着他来都不屑一顾,现在这幅样子是做给谁看——”
“小七。”
向来纵着沈初蔓的徐榄出声打断,男人透过车窗,望向早餐店门口的祁夏璟,长声叹气:“别说了。”
早餐乌龙很快揭过,徐榄负责开车,沈初蔓气鼓鼓的在座位上闷不吭声,后排的黎冬则在低头吃东西时,频频用余光打量祁夏璟。
早餐是她喜欢的甜口面包和温豆浆,而她都快吃完大半,祁夏璟那份还静静躺在腿面,像是永远不会被打开。
熟悉的丝丝乌木沉香飘入鼻尖,黎冬敏锐注意到,祁夏璟蓬松入柔软的发尾还沾染着湿气,应当是早上才新洗过头发。
薄唇轻抿,男人百般无聊望向车窗外的散漫表情依旧,时而会微抬起下巴,换个姿势继续用左手撑着脸,一切照旧如常。
黎冬却慢慢拧皱起眉。
她想起祁夏璟收到盛穗平安袋的那天中午,也曾因为沈初蔓嘲讽,冷声出言反击。
不像是她的错觉,祁夏璟的确格外重视这场庙前参拜——甚至到让她感到不安的程度。
徐榄五分钟前的劝阻犹在耳畔,直觉告诉黎冬,男人一定知道些什么。
吉普车平稳在柏油路面行驶,沈初蔓吃过早饭后,沉沉在副驾驶睡去,徐榄接过黎冬从后箱拿的薄毯,给沈初蔓盖上,也不再出声。
车程过半,祁夏璟腿上的早餐仍旧无人问津,男人只沉默不语的望着窗外,姿势不变,凌厉分明的下颌线在冉冉升起的日光下,映出几分孤寂。j?
黎冬垂眸,手慢慢挪过去碰到祁夏璟手背,冷白到晃眼的肤色下,能看清微微凸起的青紫色血管走向。
男人温热的手背微顿,掌心反握住黎冬的手,同时转头看过来,眼神无声询问。
四目相对,黎冬望进祁夏璟平静无波的桃花眼,怎么看都瞧不出异常,仿佛她刚才的猜测都是无稽之谈。
她不自然地清清嗓子:“......手凉。”
说完她自知牵强,因为祁夏璟正缓慢插入她指缝的五指更凉,落下低低一声笑后,男人牵着他的手放进大衣口袋。
没等黎冬出声道谢,祁夏璟放下支在车窗的左手,不紧不慢坐直身体、向右倾倒,头最终停在黎冬肩膀,沉甸甸的。
从黎冬俯视的角度,只能看见祁夏璟纤长浓黑的眉睫和笔挺的鼻,下一秒就听某人语调懒洋洋的理直气壮道:??
“牵手可以,但要回礼。”
“......”
供灯祈福大典的缘故,加之今日又是周末,一行四人开着吉普车九点多赶到护安寺时,庙院大门外已是人山人海,毫不意外地找不到停车位。
徐榄开车去找停车位,祁夏璟负责去买票,黎冬和沈初蔓则在人声鼎沸的宽阔门院前排队等检票。
冬季寒风刮的人脸生疼,寒风冰碴子一般不住往飞肺腔里倒灌,再加上人潮拥堵,挡不住的吵嚷声让本就心情不好的沈初蔓彻底发作。
“你说他这个人奇不奇怪,”沈初蔓在祁夏璟那平白无故受气,徐榄不帮忙还反倒教育她,只能在黎冬面前抱怨,“来又是他非跟着要来的,现在又摆个臭脸,他到底想干嘛。”
“而且你不觉得,祁夏璟真的很奇怪吗?”
沈初蔓刻意压低声音,语气满是不解:“我们高考前来过这里吧,那次你生拉硬拽他才肯来,全程不屑一顾地死活都不肯拜,非说自己是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还教育我们少信封建迷信。”
娇俏女人抱胸冷哼:“怎么十年过去,他还变成忠实的信徒啦。”
黎冬也觉得奇怪。
她谈不上一心向佛,上次来护安寺也是高考前,还是被沈初蔓邀请、想来求一求佛祖保佑父母身体健康、她高考顺利、以及匆匆一句关于她和祁夏璟的未来。
那时她、沈初蔓和徐榄费尽力气爬到山顶,纷纷在观音菩萨佛前诚恳祈祷,唯有祁夏璟双手插兜站在旁边,被黎冬劝了好久,才不情不愿的跪下参拜。
意气风发的少年只信事在人为,认为与其毫无自尊的下跪祈求,不如诚心实意地多努力两分。
这份态度适用于高考成绩,对于感情更是如此,在天之骄子如祁夏璟眼中,他便是自己的神明,无坚不摧。
黎冬不知道这十年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小七,你的手袋是不是忘在车里,”徐榄的呼唤声自不远处响起,沈初蔓回头就见男人将车钥匙丢给她,“我走过来才想起,你先回车上拿吧,我替你排队。”
“行吧。”?
丢三落四的沈初蔓无奈空手离开,独留下徐榄和黎冬面面相觑,四目相对,两人交换目光。
“我知道班长你想问什么,”徐榄歉然地笑着耸耸肩,无可奈何的语气,
“但老祁从不外露表达情感,我只知道他对拜佛的事有心结,具体成因一无所知。”
“没关系,”黎冬摇头,长袖下的双手攥紧衣角,“不过可以问问,你是怎么知道他有心结的?”
徐榄陷入回忆,沉吟片刻:“他自己说的。”
那是徐榄第一次见到祁夏璟醉酒。
印象中的祁夏璟酒量好到千杯难醉,大学第一年的某个仲夏夜晚却连着几天闭门不出,期中考都错过两门。
徐榄去公寓找到他人时,少年早已喝到酩酊大醉。
在众星捧月中长大的少年,此时颓废而狼狈地瘫坐在公寓客厅,凌乱的衣裳发型、昏暗无光的房间、以及糜烂酒气的味道,都深深烙印在徐榄脑海。
他记得自己问了很久,酒也陪着喝了四五瓶,偏偏一个字都没法从祁夏璟嘴里撬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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