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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家两父子走后,黄芸倚在真皮沙发上懒懒地瞟了一眼季之木,随口问道:“你和那孩子很熟?”
“不”,季之木摇着轮椅的手轮圈准备上楼,黄芸要佣人推他上去,他拒绝了。季之木走了几步复又停下,背对着黄芸低声开口:“妈......”
“至少半夜不要喝那么多酒”,说罢,他摇着轮椅从缓坡上至二楼,关上了房间,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黄芸怔怔地望着季之木离开的方向,直到他消失在视野里,随后将头轻轻挨到沙发靠背,目不转睛地凝望着悬挂在天花板上的吊灯。
玻璃水晶剔透通亮,只可惜把她的脸映得苍白。
温亭再次来敲门的时候,季之木兑现要带他去后院泳池游泳的承诺。
温亭很激动,他抓着季之木的手臂给对方炫耀自己掌握的泳姿之多,但当温亭全身上下脱剩一条卡通平角内裤站在宽敞的泳池边时,他却装模做样地向季之木再三确认:“我真的能下去游吗?”
几乎是季之木颔首的那一秒,温亭就像条飞鱼似的跃入水中,水面激起小小的水花,他游着新研究的蛙泳把式,双脚往外翻,两腿一蹬一蹬地慢慢划到泳池对面,而后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
水温被阳光照得暖暖的,但水底下却很清凉,因出汗变得粘腻的身体此刻变得清爽,温亭惬意地叹出一口气。
他看到季之木坐在凉棚下,整个人藏在阴影处一动不动,看起来与夏日的舒爽格格不入,非常可怜,便划着狗刨式缓缓向他游过去,两手撑在池边邀请他:“你也来游啊。”
季之木摇摇头,语气平淡道:“我游不了”。
温亭替他感到惋惜,但如果将朋友冷落到一边他会非常不好意思,何况这是在对方家里,于是温亭再次邀请对方:“那你来看我游啊。”
季之木无动于衷,笔直地坐在轮椅上,看上去像照不得阳光的吸血鬼。
“你帮我看看我的蛙泳怎么样?这是我新练的,连我爸都还没看过”,温亭喋喋不休道,他看到季之木好像叹了一口气,肩膀松了下来,摇着轮椅来到阳光下。
温亭注意到他那双眼睛在阳光照射下变成浅褐色,这是他之前没发现的,浅浅的瞳色让他的眼神看起来冷漠不近人情,但温亭听到季之木颇为无奈的语气:“游吧”。
温亭一个打转憋了一口气就潜到水下,划了几下后冒出头换气,他看到季之木摇着轮椅在池边跟着他的方向走,温亭游得不快,季之木也走得不快,空气里只有水花激起和滚轮移动的声音。
温亭抵达池边的时候季之木也恰好来到了他身前,他一边喘着气一边期待地看着季之木,对方满脸正经地评价:“很形象。”
虽然听起来怪怪的,但既然自己游的是蛙泳,这是不是说明自己姿势到位了?温亭休息够了便想再游一次,季之木转过身看向泳池边的盆栽,不再欣赏温亭滑稽的泳姿。
猛烈的阳光照射在池水上,不平整的水面泛起波光闪闪,季之木忍不住将双脚浸入清澈的水中,冰凉的水激得他打了个寒颤,但适应过后的清爽令他喟然。
他看到温亭游过的地方身后推开层层涟漪,他在水里像灵动的游鱼,无拘无束,自由自在,但又不仅限于水中,他本就是自由的,不用倚靠笨重的轮椅,不必服用苦涩的药物,不需受人特殊对待,他和许多小孩一样普通,但仅仅是这种普通都是季之木内心所渴求的,无非是因为他们能自在地飞。
季之木凝视着水里活跃的身影许久,移开了目光。
池边盆栽里种着一簇簇的黄鸢尾,嫩黄的花苞在绿叶的衬托下尤为明艳,一只七星瓢虫在花瓣上逗留。
季之木盯着它橘红色的外壳好一会儿,伸手想探过去,但对方很警觉地飞走了。
温亭瞥到季之木在池边一会儿低头发愣一会儿伸手探花,心下嘀咕对方就像他爸每晚看的八点档里的主角,他潜入水里悄悄地游过去,对方似乎没有察觉这边的动静,依旧在自己的世界里神游。
水里突然“哗啦”一声,温亭从水中起身,带出巨大的水花,季之木来不及躲避,被溅了一身水,连下巴都滴着水珠。
温亭看到对方拧起眉瞪着自己,退后几步嘲笑他:“想什么这么入神呢?”
季之木张嘴想说什么,却突然脸色一变,沉声提醒他:“你爸来了。”
温亭心道不好,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他告诉季之木:“我躲一下,你引他走”,说罢就吸了一口气潜入水下。
他的水性算好,往常一口气游25米不带换气,他在水下憋了快一分钟,感觉自己快顶不住了,但季之木还没让他出来。
又过了三十秒,温亭彻底放弃了,他连和他爸对峙的口供都想好了,于是“唰”地一下从水里出来,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吸氧,一转身压根没见着他爸的身影,只看到季之木摇着轮椅徐徐离开的背影,腰板挺得笔直。
这天温亭来敲季之木房门,门开后却没有进去,站在门口欲言又止地瞟了几眼对方,
', ' ')('又低头看看脚尖。
季之木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一副矫揉造作的样子,等着他开口。
温亭左右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低喃道:“我知道这样很不好,但有件事我想和你说。”
季之木端详着温亭的脸,他看起来似乎不会说出什么好话,于是季之木想,如果温亭的父亲不让他再过来,那么他可以亲自和温父商量,如果是黄芸不让温亭过来,那么他会去找母亲给个合理的说法,如果是温亭自己不愿再过来,那么季之木便不会挽留。
然后他听到温亭支支吾吾地说:“是这样的,我刚才在路边看到一只受伤的小猫,但是我爸不让我收养,你知道的,我家......”
温亭还没说完,就听到季之木直截了当地说:“那你把它带上来吧”。
温亭这天放学快走到季家后院时,看到外面的垃圾桶旁躺着一只橘白色的猫,一动不动,温亭靠过去它也没离开,两只圆滚滚的翠绿色眼珠盯着他,看到他走近后发出两道细长的叫声,像是要告诉他什么。
温亭蹲下一看才发现猫的后腿有两处流血的伤口,走路时一瘸一拐依靠前肢行动。
他伸手蹭了蹭它的下巴,见它并不反对触碰,便把它抱回了后院的草坪,问佣人姐姐们要了生理盐水和碘伏给它简单清理了伤口。
小猫非常乖巧,舔着前爪随便让他捣鼓,温亭处理完后本想让它自行离开,但小猫乖乖坐在草坪上看着他,又“喵”了两下,温亭不禁低头捂着脸感叹:“天哪”。
小猫被抱到房间时缩在温亭怀里不肯落地,温亭便抱着它坐到地上,让小猫的脸向着季之木,对他说:“很可爱吧”,温亭希望这只猫能有点眼力见儿讨好它未来的主人,但小猫显然对那位坐在轮椅上的面瘫抱以同样冷淡的态度,它把头缩进温亭的怀里,舔了舔他的手指。
“小猫熟了还挺粘人的”,温亭尴尬地打着哈哈。
这时佣人敲门送进来一小盘煮熟的鸡胸肉,打算放到地上让猫吃,季之木开口说:“给我就好。”
他离开轮椅坐到地上,一手拿着盘一手拿起一块肉,冷着脸朝温亭怀里的猫招招手:“过来”。
温亭心里嘀咕说季之木这人真的挺楞的,哪有人这样套近乎的,拐猫的黑贩子想必都比他会笑。
他看到小猫的头转了过去,随后又转了回来,正默默赞叹这猫的猫品挺好,却感觉怀里突然空了,小猫一瘸一拐地朝季之木走去,“喵”了两下,仰起头就着他手上的鸡胸肉舔,温亭又不得不感叹时代变了。
饱腹过后的小猫窝在季之木的膝上睡觉,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温亭坐在季之木身侧手痒,一会儿摸摸猫的头一会儿摸摸猫的尾巴,他撑着下巴思考道:“给它取什么名儿好呢?”
他转着两只黑眼珠在季之木和猫之间打量,灵光乍现,把这个自认为很好的想法告诉了季之木:“既然是你的猫,那么你叫小木,它就叫大树呗”,这个提议被季之木立即否决。
温亭嘴里嘟嘟囔囔着什么,伸手挑起小猫的尾巴往它后面一看,“嘿”了一声,拍着大腿乐呵道:“应该是个女孩儿,那就叫妹妹,反正是我们仨之间最小的。”
季之木黑着脸一脸无语地看着温亭,不知道他脑里哪来这么多清奇的想法,他听见温亭问自己:“季之木,你几月出生的?”
温亭只听他爸说自己和季少爷同龄,却不知他实际出生的月份。
“四月。”
“噢!”温亭又拍了一下大腿,把猫给吵醒了,小猫不满地“喵”了一声,温亭这次小声乐呵道:“我一月的,那你得叫我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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